顾小姐沉默后,陆挽说道:“朋友贵在交心,贵在真诚。我与令弟并无同好,如果我现在说他是我朋友,那只是在利用他或者巴结他。这不是你想见到的吧?”
陆挽很坦诚,坦诚到令人无趣。
顾小姐道:“舍弟其实心里很感谢你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在回家的路上说想要送你礼物,但是不知道你的喜好。我在这便替他问了,不知陆兄有何喜好?”
陆居然也没客气,说道:“我听家师曾言,倭刀非常锋利,令弟如果真有心,我倒是想要一把。”
顾琰本来还以为陆挽会要些奇门书籍或者绝世孤本之类,没想到他要了把兵器。好头痛,真是猜不透他啊。
顾大小姐有点气堵。对面这个木头人,不见他时,他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等见到后,想和他好好聊聊,他又总是三言两语把你堵的死死的。
顾琰气鼓鼓的离开听雨楼。回后院的时候,撞上了正要出门的父亲。
顾琰行礼道:“父亲这是要出门么?”
顾老爷点头道:“嗯,离开杭州十来天。各处产业可能有些事情急待处理,我放心不下,准备去总号看看。琰儿看上去不高兴,是在和谁置气啊?”
顾琰说了刚才的事情,顾老爷哭笑不得。自己的女儿是有些聪明才气,但是如果想去和陆挽耍小心思,那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顾老爷对陆挽寄予厚望,所以停下脚步教导女儿道:“琰儿,陆挽并非一般的文人谋士。他的才智眼光胸襟只能用国士来形容。对这种人,千万别耍小聪明。你只要真诚的待他,他自然会真诚的待你。今天你弟弟的应对比你要恰当,你有空不妨细想一下。”
顾钟安还有事情待办,所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便离开了。只留下顾琰独立在后院门外,静静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往后该怎么做。
顾老爷只出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又愁眉苦脸回到家中。他看陆挽住所还亮着灯光,便来到楼上,敲开陆挽的房门。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找陆挽恳谈了。
见顾老爷夜晚前来,还脸带愁容,猜到必然有事情发生。陆把顾老爷请坐下后,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顾伯父有何事烦心?”
顾老爷倒也不急,他端起茶碗,用碗盖撇去浮沫,吹了两口,然后说道:“贤侄当知今年夏税加征的事情吧。”
陆挽点了点头道:“去岁二月蒙古河套部犯甘州。四月顺天府大旱。四月戊子日,怡神殿因火灾被毁。五月两广发大水灾,六月徐州至京师发大水灾。秋冬数万流民大聚京师。另外,数年前因矿监抽税被逼反,至今江西民变未平。
这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但是国库也是实在挤不出钱了!去年京城的灾民,直到拖到冬天熬不过去了,户部才从内库中挤了点钱出来救灾赈济。户部的赵尚书都被逼的没办法,写份奏折便挂冠而去了。所以才有了今年夏税在杂项里面加征了两百文。
国朝黄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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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册户籍总共有一千多万户,一户多加两百文,今年夏税总共也只能多征两百多万两。今年恐怕依然是收不抵支。”
顾老爷道:“那贤侄也应该知道,只要朝廷一加税,从户部到各司、藩、道、府、县都会层层叠加。”
陆挽叹息后,点头道:“嗯。除了各层叠加之外,各地士绅勋贵皇族还会想尽办法偷税漏税,差额的部分各地府县最后也只能摊给百姓。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商税并未增加,伯父不是为此事发愁吧?”
顾老爷道:“现在已经是四月末了,夏税五月十五开仓,民间已经开始在催缴;外加五月初还有个端午节,百姓还需一笔开销。所以府城里面的雇工们纷纷撺掇东家们涨工钱。
因我多日在外,我家各号掌柜们便把这事暂时压了下去。可是时间一长,伙计们的情绪便压制不住了。有几个商铺的伙计已经开始罢工了。
我刚才去总号,大掌柜说我府名下各处产业的雇工们有联合起来集中闹事的苗头。”
陆挽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顾老爷纵横商坛这么多年,不会单纯为这点小事发愁。
果然,顾老爷继续道:“如果要涨薪酬,那么每个雇工都要涨,这笔开销经年累月加起来那就不是小数了。我家这两年遇到几件大事,抽走了不少现银,账上并不宽裕。我们经商的手头必须留有一定量的存银,否则遇到意外风险,便没了转圜余地。这是第一点。
如果雇工一闹事就涨薪酬,开了这个先例,往后便难以收场了。我预计朝廷未来必然还要涨税赋。朝廷一涨税赋,我就要跟着涨薪酬,那这个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这是第二点。
做生意的,同行朋友之间要相互帮衬。我要是贸然涨了薪酬,容易得罪人,对行会里那些关系好的朋友也不好交代。这是第三点。
民间疾苦,确实有不少伙计家里有困难。一场主雇,我要是放任不管,心里也说不过去。这是第四点。
所以现在是涨也不好,不涨也不好。”
一股脑把肚里的烦恼倾诉出去后,顾老爷舒服多了,他喝了口茶,等待陆挽替他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