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方墨尘终于开口:“无论孤做何选择,都不是你擅自逃跑的理由。”
殷长歌反问:“我不跑,难道要等陛下像杀澜翠那样杀我吗?”
方墨尘眼看着他瘦弱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他耐着性子道:“孤再说一遍,过来。”
可殷长歌不听,并且还往后退几步:“算我求您了行不行,您就让我走吧。”
方墨尘冷笑,压迫感十足的朝他大步走去:“你想去哪?你又能去哪?”
“你你你别过来,”殷长歌吓得连忙往后退好几步,“你就站在那,不许再前进一步!”
方墨尘停下,眸色深沉:“本朝养男宠之风盛行,你可知,像你这种空有美貌却无权势的男子,被人盯上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会将你软禁起来日日玩弄,等腻烦了再将你转赠他人,或者卖到南风馆,那里的老鸨会逼着你不停地接客,你若不愿,便打到你点头为止。”
“你当真以为宫外的日子这么好过?你留在孤身边,孤还能护着你,可只要出了宫,一旦遇到危险有谁能救你?”
殷长歌才不信,这话一听就是在吓唬人,倔强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人软禁?随随便便就当街强抢是没有王法了吗?再说,我可以出宫之后买个小饭馆自己做生意的,到时候雇几个打手保护不就行了。”
“长歌可真是天真,”方墨尘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你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在这里,权势大于一切,你一个市井小民怎么可能跟官员抗衡!”
殷长歌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
“你过来,我们谈谈,”方墨尘又补了一句,“孤不会杀你。”
殷长得垂头丧气的走过去,耷拉着脑袋站在方墨尘面前:“陛下……”
“先回凤仪殿。”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
殷长歌默默跟在方墨尘身后,内心满是对未知的迷茫和忐忑。
他本以为,当方墨尘得知他是男人之后,一定二话不说就将他一刀砍了,可是为什么却一直隐忍着。
两人回到凤仪殿,面对面坐下来,殷长歌将头埋得低低的,小声问:“陛下想谈什么?”
“孤少年时与你相识,你说你是女子,并且你父母还打算为你婚配……从初遇开始,你就在骗孤?”
殷长歌对这事没什么印象,不过仔细回想之后,确实发现了端倪:“我当时,肯定不是故意欺骗陛下的。我说自己是女孩子是因为,从出生我就身上多了点东西……我父母以此为耻,从小把我当女孩养,还说等我们长大了要把,嗯,一个东西给做掉,让我成为真正的女孩。”
方墨尘似乎愣住了,好半天才问:“多了,什么东西?”
“就是,”这话有点难以启齿,殷长歌隐晦道,“我是个双性人,陛下明白了吧?”
“……”
殷长歌没敢抬头看方墨尘的脸色:“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陛下的,因为我父母就是这样教我的,说我是女孩子,以后要找人嫁了什么什么的。”
“我一开始当女孩当习惯了,小时候还穿裙子扎小辫,等后来长大了才发现不对劲。”
他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就跟蚊子嗡嗡一样:“陛下别气了行不行?我真不是故意骗陛下的。”
完了,怎么还不说话?暴君这会儿不会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弄死他吧?
殷长歌悄咪咪瞥过去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理不直气也不壮地道:“陛下要是实在接受不了,要不,就把我打入冷宫好了。”
宫外确实太危险了,进冷宫应该,或许,能保住小命,可能也就日子过得苦一点吧。
方墨尘还是不说话,殷长歌开始焦虑了,不会吧,连冷宫都不让呆?
他眨巴着眼睛,惊恐万分地问:“陛下不会真要把我打入天牢,让我跟澜翠一样凌迟处死吧?”
呜呜呜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孤只是在想,双儿是什么样的。”
殷长歌:“也没什么稀奇的啊,就是比别人多——”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呢?
憋了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陛下还是把我打入冷宫吧,冷宫挺好的。”
虽然天开始亮了,内室里的光线还是比较昏暗的,窗户没有关严实,于是手边的烛火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灯下看美人,却是越看越美,方墨尘在心里盘算着。
第一,殷长歌相貌好,看着这张脸,方墨尘心中的怒气不由自主就少了一截。
第二,双儿能生育,与寻常女子无异,怒气又没了一些。
第三,他与殷长歌算得上两情相悦,数年的感情一时难以割舍,怒气“啪叽”一下,还剩一点点了。
“冷宫那种地方,孤怎么舍得你去,”方墨尘终于开口,“想让孤消气也不是不行,这就要看皇后你自己的了。”
指尖轻轻划过殷长歌脸颊,有意无意的按了按他的嘴角。
殷长歌愣愣地看着方墨尘,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多半是,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