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茶。”
吩咐这两个字,女子便垂下眸子,又拿起面前的书册。
活泼的小丫头将茶盏递给萧昭,萧昭伸手接过。盏中的热茶稍微有些烫手,但她现在浑身冰凉,这略有些烫的温度却恰好温暖了她的双手。
她承了人家的情,本想道谢,但马车主人的注意力似乎全然专注在手中书籍上,似乎不想被人打扰。她手指紧了紧茶盏,没有贸然开口。
马车重新开始缓缓走动起来。
萧昭抱着茶盏,感觉手中的温度渐渐凉了些,小心喝了一口。
暖暖的温度滑入口中,又顺着食道而下,给腹中带去短暂的暖意。但这股暖意对整个冰冷身体而言无疑是饮鸠止渴,短暂的暖意散去,更深的寒意加倍涌了上来。
萧昭的衣袍仍然是湿漉漉的,因着如此,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冰水中。她怕打湿人家的地方,就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虽然帘子还算厚实,但马车行走间,总有遮掩不住的寒风呼啸而入。
她的脸色越发白了。
“公子从哪儿来呀?”
小丫头没发现她状态不好,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便是在问来历了。
萧昭按了按眉心,茶已经快要冷了,她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悄悄觑了眼马车主人的神色,见她满脸漠然,便回道:“我们是北边的,听说此次万寿节热闹,便来汴京城里见见世面。”
云阳确实是在北边,要去汴京参加万寿节,这并不算是谎言。
女子突然合上书。马车外雨声轰隆,但大部分声音都被马车隔绝,这一声声响在车里算得上一声惊雷。小丫头不敢再说什么,垂下了脑袋。
马车主人微微皱着眉头,眉眼中的冰冷意味越发浓重。与萧昭四目相对,萧昭敏锐地感觉到这位贵人此刻的心情绝对说不上好,她不知哪里惹恼了她,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透露分毫。
女子点了点手下的书籍,面上神色喜怒难辨,缓缓道:“萧世子,汴京是非之地,你们不该来。”
这条路是通往汴京的必经之路,这一行人显而易见不是常人,萧昭注意到手中的茶盏上有宫中印记。
当今天子年不到弱冠,皇室凋零,只有两根血脉留存。
宗室且不提了,如今宫中能有这样阵势的,除了天子外,也只有那一位……
另一个侍女白枝原本一直闭目养神,听见这话,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眼自家主子。清意的这小丫头年纪小了不少,自然遮掩不住情绪,她瞧着萧昭的目光古怪的连萧昭自己都看得出来。
明熙长公主的名号,天下闻名。
萧昭虽然猜到了她的身份,之所以没有明言,就是从她们这一行人连马车都要遮掩的举动中看了出来,长公主显然并不想暴露身份。
但现下明熙长公主既已直言告知,萧昭便站起身来,朝她跪拜下去:“臣云阳王世子萧渊,叩见长公主殿下。”
她与阿兄龙凤双胎,容貌一模一样,加上她自小扮作男装,对阿兄的熟稔自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稍微捏着嗓子说话,就连声线也能与阿兄模仿的八九不离十。
因听出了她话中蕴含的几分善意,萧昭心里稍微松懈,苦笑道:“陛下口谕亲临,臣等哪敢违逆?”
明熙长公主便不再说话了。
萧昭悄悄抬眼,看见她低垂着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手指在书脊上轻轻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些心烦意乱。
萧昭想起她方才出口的问话,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不安来。她隔着袖子轻轻触了触袖中的硬物。那是被油纸包精细扎好的一块玉石,她阿娘生辰快到了,她听说附近有座城池有上好的暖玉,开采量极少,除了宫中偶然能得到些上贡外,别处是没有的。
她们路上的行程都已定下,萧昭藏着这份小心思,就有了暂时脱离队伍的想法。一来是想给阿娘一个惊喜,二来也不想因着自己的一点小事儿,耽搁整个队伍的行程。
陛下派来传旨的天使可还在队伍中,日日夜夜催促她们快些赶路。她偷偷出来,也是怕那趾高气扬的阉人小题大做,在陛下面前好好告她一状。
她们云阳的地位本就艰难,若是再惹了小皇帝的厌恶,虽然云阳不惧,但细微处给她们吃瘪却也足够惹人厌烦的了。
阿娘的家书昨日还未送来
萧昭隔着袖子,用手抓紧了那小小的油纸包。心里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在雨势变大之前,她怕雨水打湿了阿娘的家书,所以将这几日的家书也放进了油纸包里。
他们这一行人行色匆匆,连过两个驿站而不入,只想与队伍赶紧会和。正是因为阿娘本来每日都会送来家书,而昨日却缺了。
即使她心知天子脚下,很难出现什么意外,家书未至很可能是阿娘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但她仍觉不安。
萧昭不受控制地想起前日阿娘的家书中,埋怨她为了点口腹之欲,竟狠心舍下自己的老娘,放任自己老娘望眼欲穿等着她归来。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给阿娘的回信里说,阿爹怕是跟她的想法完全相反,阿爹巴不得她晚点儿回去。每次阿爹跟哄小姑娘一样哄阿娘时,她这么大个木头桩子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