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行事迅速回京更快,只怕这会儿人还在邺城,赐婚圣旨已经入了东宫。
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仁慈良善的父君。
萧渊已经有几日未曾见过这个儿子,他抬起头凤眸幽深,落在阔步入殿的太子身上。
便是连自己都不得不感慨这个儿子受天眷顾的一张好皮囊。
他膝下子女,容貌皆是不俗,便说今晨才见过的老大,也是一派贵貌,气度非凡。
可拿老大与眼前这个儿子一对比,老大便多了几分臃肿钝感。
其他的,要不就是多了几分干瘦无力,俗不可耐之感。
太子面君穿的一身再朴素不过的素袍玉冠,唯一看着严谨些的便是躞蹀带上悬着的佩剑,长剑旁人悬于腰侧难免有行动不便之感,偏偏太子昂藏七尺,佩长剑再是合适不过。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倾,无需刻意作态,举手投足间已是潇洒至极,顶天立地。
皇帝眼中划过一片涩意,这个行事暴戾无法无天的逆子,他早已按压不住,他挥手退下其余人等,独留太子一人。
“纵容你这些年也该够了,你该大婚了。”
太子半垂眼睑,倒是并没有皇帝所想的那般反感婚事,只是长久没吭声。
萧渊长叹了口气,看着下首的儿子:“你可知这婚事并非你一人之事,乃是国事?”
萧寰淡淡道:“娶妃儿臣并无异议。只是这太子妃人选父皇可要好生查过,若是混入了个不干不净的,儿臣将人处置了,岂非又要平白无故背上恶名?国事,岂非又被儿臣给耽搁了?”
皇帝听了知晓这逆子是心下不乐意,故意惹怒自己。半点不顺着他的话往下:“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到时候叫你挑一个合你眼缘的。”
萧寰消息比贵妃灵通的多,自然早早知晓是哪些贵女,甚至碰巧的很,自己昨日才见过其中一个。
想到那人,太子面上泛起几丝怪异,被茶水呛到的酸涩又漫上了鼻尖。
按照如今的审美,那个名唤阿盈的姑娘,纤弱白皙,生的应当是不差。只不过脸白的能涂墙,胆子小的比不上猫儿,说话声音更似蚊虫。
一看就病的不轻。
短暂的沉默过后,萧寰轻笑起来,讽刺道:“陛下看重的三位姑娘想必都不差,若是不分伯仲,便都纳入东宫......”
皇帝终是忍不住,额角青筋直跳,手边茶盏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太子从容不迫地微微侧头避开。
“滚——”
太子面色沉静,双眸幽深,拱手行礼道:“天色已晚,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第8章
清晨讼春楼里掌柜便亲自带着绣娘登门送来制好的成衣。
这颂春楼是京中如今正当红的制衣铺子,楼里的绣娘精通各式绣法,绣技、配色、裁衣皆是一绝。
便连宫中的贵主都常有光顾讼春楼,这兴头一起,无数贵女便接着追涌而至。
迟盈的院子叫长寿院,这是随国公给起的。
小时候迟盈还因为这个名字闹过别捏,受过迟越嘲笑,好在这几年迟盈看的开了,倒再没觉得这名儿难听了。
成衣送来时,正巧孟妙音过迟盈院里。
小丫鬟撩起门帘迎孟妙音入内室:“表姑娘过来了——”
孟妙音远远便见一群人手里捧着方案,上面呈放着许多衣裳料子,好奇问起:“这是给表妹送来什么好东西?”
迟盈迎着花窗而坐,才喝了热乎乎的汤羹,两腮白里泛起粉。
外祖给她画的风筝面,昨夜便铺这窗前,谁知粗心的丫鬟没关严窗,不小心染了几滴水。
边角线条被雨水晕开了些,迟盈瞧着懊恼不堪,便拿了笔自己顺着那模糊纹路重新勾画。
她对待长辈给自己的东西总是万分怜惜的,连她才出世时已过世许多年的外祖母给她做的小被子、还有虎头鞋都还留着。
她的西厢房里更是有十几箱,装的全是陈年旧物。
她听了孟妙音的话,抬眸看了眼送来的衣裳。
这是春日里定的,却到秋日才做好。
不过迟盈知晓凡是好东西,总是要等的。
迟盈温声道:“这是三月前我跟甄表姐一块儿去订的衣裳,如今才送过来。”
迟盈是在同孟表姐解释为何没有她的份,这衣裳是随国公夫人早早给迟盈走她私库订做的,当时孟妙音还没来府上。
自从孟妙音来了府上,老夫人吩咐过一应份例都随府上姑娘走。
府上只一个姑娘,自然是迟盈,随国公府沿用旧例,姑娘的月钱都是五两银子,一季三身新衣裳。
只不过谁都知公是公私是私。
老夫人时不时贴的,还有随国公夫妻给的,迟盈手里自然是不差钱的。
孟妙音来京城许久,自然也听了这讼春楼的名头,顿时来了几分兴致,走上前看着那条被侍女小心翼翼展开的新衣。
细如蚕丝的金银线珠络缝金,勾勒出一副折枝堆花的暮春,裙摆霞彩千色娇纱,六层薄纱层层细密纹着珠蕊。
叫人瞧着只觉得是将暮春三月万丈霞光都绣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