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道:“当日我见神君从山崖掉落,在空中以长鞭钩卷崖壁上的松枝,知是难得的武林高手,不忍见你就此丧命,便以‘移星换斗’掌力将你下坠之势平推出去,只是神君摔落得实在太快,我此招只可勉强救你性命,未能尽数消解神君下坠的劲道,阁下着地之后仍是手足摔断、身受多处重伤。若不是最后那几株老松,苏某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你活命。”游天悟叹道:“不错,游某下落之势极为猛烈,饶是苏前辈神功盖世,出掌击在我身上之时,双手前臂仍是一齐折断。”
诸人闻言无不暗自惊骇,心想游天悟自万丈悬崖坠下,竟能临危不乱,一路以长鞭挂树以求活命,这份武功胆识已然万分了得;而苏枫楼以一手借力打力的巧劲将自崖顶摔落的游天悟生生救下,虽说双臂受伤骨折,也已是世间罕有的神功,如若换作旁人,此等情形之下早已双双毙命。
游天悟接着道:“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某自昏迷中苏醒,一眼望见苏前辈守在旁边,只是前辈当时以黑布蒙面,故而我始终不识尊颜。苏前辈同我说了先前经过,游某自是大为感激。彼时我手脚动弹不得半分,苏前辈双手受伤,也无法负我出山,若要找人相帮,彼处又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待寻到人回来,游某多半早已葬身虎豹熊狼之口。苏前辈既不敢擅离,我二人只好窝在山崖之下,渴饮山泉、饥食野果,如此过了足有八九日,恰巧撞见两名进山打猎的猎户,这才雇他们将我抬到剑州城中,替我延医料理。我二人困在山中之时,苏前辈问起我坠崖始末,游某自是直言相告。前辈听我讲到如何被人逼落山崖,当即一语点出游某掌法和鞭法中的弊端,出山后将我安置于隐秘之处,以免巴山派发觉我坠崖未死、再行出手加害,更以剑谱刀谱相赠便即飘然离去,此恩此德,戴天履地,我……我实不知该当如何报答。”
苏枫楼叹道:“苏某一生与人动手不曾挂彩,不想头一回身受重伤竟是为了救人,你我能有如此际遇,想来都是天定。我知神君和巴山派有父母之仇,苏某同为人子,并非不近人情,不准游君报仇。但你一出手便毒杀顾掌门全家数十口,即令他不为林大夫所救,巴山阖派弟子也必恨你彻骨,岂肯善罢甘休?神君此番坠崖不死,顾掌门也只当大仇已报,正好借此机会了却这段夙怨,否则你游氏一脉同巴山派累世残杀,于双方又有何益?我知阁下心中或许意气难平,因此传了你这路刀法剑法,望神君今后能够走上正道。”
管墨桐问道:“游神君,巴山派究竟是如何害了你父母?”游天悟道:“家父不会武功,只是川中寻常百姓,平日以捕蛇为业。当年家父在大巴山捉到一条异蛇,遍体金鳞闪闪,双目血红、头生两角,知此蛇唤作‘朱瞳金猊’,大是珍稀罕见,不禁十分欢喜,却被顾老道和他弟子撞见。顾老道听说此乃贵重之物,不由生了贪念,硬说这蛇既然生在巴山,就应是巴山派之物,出手强抢了过去。我爹是村野粗人,自然心中不忿,同对方争执詈骂了几句,顾老道勃然大怒,伸手打了他一掌,家父并不会半点武功,归家当晚便吐血而亡。”众人闻言暗暗心惊,忖道:“巴山派身为名门正派,倘真行事如此,实也太过蛮横霸道。”
游天悟接着道:“我娘见我爹无辜惨死,便到本县告官,但巴山派在川北一带人多势众,那县官也不敢招惹,便只赐了一口棺木,将家父草草收葬了事。我娘求告无门,不久便也自缢身亡,游某那年只得十五岁,孤苦飘零江湖,其后偶逢奇遇,练成一身武功,方敢去找顾老道报仇。”诸人心道:“原来‘蝰蚺神君’身世亦颇凄怆,这事从头论起,倒是巴山派理亏。”景兰舟亦同是孤儿出身,闻言更是心有戚戚。
苏枫楼叹道:“当日我因不愿见神君愈陷愈深,故而出言相劝。你虽始终放不下心中仇恨,但自游君伤势痊愈,其后五年皆能隐忍不发,在江湖上亦不复见恶行,苏某大感欣慰。可惜你心中既怀怨结,一经人唆使挑动,立时便成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与你在凌云大佛相遇那人,到底是何来头?他武功能胜神君一筹,当非无名之辈。”
游天悟略一思索,道:“游某并不认得此人,我彼时既蒙恩公点拨,自以为武功大进,却仍敌不过对方。这人当时五十上下年纪,有一道数寸长的刀疤自眉心直至左颊,此外亦无甚特异之处。”
景兰舟闻言脸色大变,身形一晃,已自骡背掠到游天悟跟前,颤声道:“游神君,你……你说那人左脸上有一道伤疤?”游天悟见这后生竟也轻功绝顶,奇道:“不错,阁下是谁,莫非认得此人?”
景兰舟浑身发抖,转头向冼清让道:“冼姑娘,你可记得我师父当年错杀萧念之事?”冼清让见他神色有异,柔声道:“我自然记得。兰舟,你没甚么事罢?”景兰舟咬牙道:“当年诓骗家师的那名奸贼,也是左颊上有道几寸长的刀疤。师父说那人当年约莫三十岁左右,然则八年之前,岁数当就是五十上下。”冼清让大为震惊,道:“难道当年蒙骗尊师的那名奸徒,竟和撺唆神君报仇的是同一人?”
一旁诸人不知顾东关误杀萧念之事,俱不明二人口中所言。苏枫楼目光闪动,缓缓道:“游君,这一位景兰舟景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