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陆起戎才惊觉顾珩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怕。甚至他开始怀疑竹官究竟是惦念着往日主仆情份,还是他早也成了顾珩的人?
陆起戎连连向后退了三步,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他看着顾珩的脸,恍若看到了一个邪魔。
这邪魔不仅是要置他于死地,更是要颠覆他陆家的江山,要将这天下易姓为李!
“你到底要做什么?”
“原先我不杀你,是怕若是你死了,反而会让月娘永远记得你。”顾珩的声音里透着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而现在,我还是不会杀了你。还要让人好生照看,免得你死得太轻易。”
顾珩走到陆起戎身旁,手掌覆上他颤抖的肩头,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要让你看着我与月娘的孩子长大,看我们恩爱不疑,白头至老——”
他缓缓松开手,直起身,陆起戎早已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地摇着头。
“既然月娘没同你说过,那我便告诉你,免得你还真以为,是我在你们之间横插了一脚。”
顾珩声音平静,一字一字落在陆起戎耳朵里,却似针扎在心。
“早在你与月娘相识之前,我与她就有了纠缠。月娘会戴你赠的那对耳坠,不过是想试探我的心意。”
顾珩回想起当夜的那只舞,只觉恍然间还似昨日发生,可现在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对互不信任的怨偶。
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将会生死不离地葬在一起。
“那支舞,月娘是为我跳的。”
回去找秦观月之前,顾珩换了一件干净的新衣。
一阵暖风拂过,吹散了天际的阴云,显露出一片湛蓝的晴空。
顾珩推门而入,看见秦观月半坐在榻上,腰后靠着灰兔软枕,正低头逗弄着枕前的婴儿。
听见动静,她替孩子敛紧了被角,望向顾珩嗔怪道:“你说去端个药,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又偷去看了渝儿吧。”
秦观月面容仍有些虚弱,但与孩子逗弄了会,精神比将才好了不少。那双含情拨雾的水眸里,如今多了一份温柔。
顾珩将药碗放在榻前桌案上:“我去同医师谈了会,才来晚了,你感觉好些了吗?”
秦观月听见这话后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只心疼这孩子才出世就要受此一遭,实在是可怜。
“医师说什么了?我听墨隐说,渝儿身子有些弱。”
顾珩端起药碗,缓缓地吹凉,舀了一勺药亲自抿了口试过温度,才递向秦观月唇边。
“不妨事,恐怕只是因为比算好的产期早了几日,胎中有些不足,日后小心调养就好。”
秦观月抿了口药,苦的皱了皱眉。
顾珩暂且不想将刚才与陆起戎的交谈告诉秦观月,尽管经过刚才一事,他如今心情大好。
现在他与秦观月不同往日,无论陆起戎怎么挑唆,他对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顾珩为秦观月擦去嘴角的药渍,又喂了一勺:“他们自有人管,你不要挂心,这次你也伤了元气,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你的身体。”
这药实在太苦,秦观月别过头,想起了什么,顺势将话头引开。
“外头都在传最近不仅百姓叫苦不迭,连朝中也不太平。”
秦观月望向顾珩,叹了口气:“珩郎,便任由他这么胡闹吗?”
陆起章手段狠戾更甚于燕帝,顾珩留在朝中的门生不少受了牵连,如今无论是宫里宫外,俱人心惶惶,有苦难言。
“我本来是怕若起战乱会连累你和孩子,正好也想多留些时候,让这把火烧得再烈一点。”
秦观月与孩子俱平安,顾珩本来想再多等些时候,可他不能放任陆起章再肆意残害与他有情谊的同僚。
顾珩放下药碗,想到那些因为自己被连累的官员,不免伤怀。
他与陆起章也曾有过策马同游、同音共律的时候,只是如今再见面,恐怕就要分出生死了。
世事无常,实难预料。
“只是如今看来,陆起章是全然不顾我们之间的年少情谊,也不准备要什么体面了。”
秦观月能感到顾珩的失落,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这次是我不好,该听你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昭南只怕是待不成了吧。”
顾珩反握着她的手,抬眼时,眼底是秦观月尚不能勘透的深意:“昭南待不成,那我们就回燕都。”
第102章
顾珩演算天相,三日后,大吉。
留给他与秦观月相处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秦观月这几日渐渐已能下榻,但还是不如往日气色。
顾珩不愿只留他们在这里,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就此隐居高林,只陪在秦观月身侧。
之前的那几年,他已经享受过权柄带给他的滋味,虽无龙袍加身,但已与帝王并无不同。
哪怕是旧族仇恨,他也可以暂且一放,至少应当等到秦观月全然恢复,他才能放心的下。
可是纵然他能够等,那些百姓与无辜受殃的臣子,都已经不能再等了。
秦观月在医师府中待了两日,就被顾珩用马车接回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