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势渐小,直至微弱的阳光照亮灰蓝的云层时,远处山脉已成为一道深邃的剪影,勾勒出天边一抹金粉点缀的崎岖边缘,厚重的乌云却似乎仍不愿离去,任由身上的光彩由青转黄,最后落入夜幕前的粉紫。
木陀子挨着猴儿坐在廊前低矮的台阶上,湿漉漉的两人佯装欣赏着落日,不肯将身上的泥水带进屋内,这座小院不算宽敞却已经是寨中最为富庶的一户,三间吊脚大屋都有厚重宽大的茅草屋顶,竹编的低矮院墙在密林中围出一片青草地,藤曼和各色山花点缀院中角落,而最显眼的莫过于一株种在院当中的桑树,桑叶宽大茂密,将屋前光线遮蔽了一大半,一掌宽的树干上系着许多红色布条,一直延伸到和屋脊等高的树枝上,红布绿叶在雨后清风中缠绕交错,不停折射着金色阳光在师徒二人脸上滚动。
这样的桑树每家都有,这是百花部的习俗,他们在山神之外更加注重花神、树神的信仰,会对它们许下长寿平安、多子福贵等心愿,除了各家一株外,寨中一定还有棵最大的树神作为社祭之用。但除此之外,这寨中随处可见神情悲戚而恐惧的木人像,栩栩如生,面部光洁不似雕刻而成。看着这些木人像,木陀子想到了老人的枯木手臂,当下便明白这寨中似有诅咒,寂静得令人窒息,不见其他活物,而只要抬头远眺,便能看见漫山环绕的血红林叶,环视着小寨短暂的寂静,犹如被血色风暴包围的中心,被死亡裹挟。
他们来的路上见到了这大片怪异的树林,枝叶茂密姿态扭曲,而更为奇特的是那些鲜红如血的叶片,浓密屏蔽了天空,将大部分雨水都遮挡在外,只留下层层叠叠的树冠下深邃的阴影,映衬一片浓郁殷红的景象,就连滴落的雨水似乎也带有某种腥气,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败气味。
老人告诉他,这是一片名为“血色森林”的诅咒之地。
“师父,这是什么味道啊?”猴儿捂着鼻子问。
“是尸臭!”铜头盔走在前面皱眉寻觅着什么,突然驻足抽剑,猛然插入脚下土地,随即翻起土块,端在剑刃上凑到鼻前闻了闻,“到处都是尸臭……还有血腥气,但是不见尸骨。”
木陀子仍在凝神思索着眼前鲜红的世界是如何而来,从刚才出发只不过半日路程,这里就呈现截然不同的地貌,仔细查看四周,不光树木,就连土壤、植被、甚至其间飞舞活跃的蝴蝶和甲虫都不似平常样貌,都被这片血色晕染成暗红、幽蓝、粉紫等颜色,但都极为茂盛鲜嫩。木陀子一步步踩在软绵的紫红色草地上,似乎感觉到红色汁液从脚边渗出,仔细一看又不见任何异常。比起血腥尸臭,木陀子似乎能感受到更多气味,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似曾相识的气息,蕴含着令人血气翻涌的力量,越是深入这种感觉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召唤,那究竟是什么?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物,猛然间,他的断臂开始疼痛起来。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木陀子跪倒在地,猴儿连忙过来搀扶:“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也许是走累了,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老师傅还撑得住吗?过了这片林子就到了,来,我扶着你。”老人说着过来伸手搀扶。
木陀子再度看到他枯木般的胳臂,突然问道:“老哥,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可是在这片林子变得异样之后?”
“这……老师傅是如何得知?”
木陀子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腕,转头对铜头盔说:“这位壮士,请将他的手臂砍断!”
“什么?”老人一惊,铜头盔便已经笑着走近,挥舞几下利剑后扛在肩上,“嘿嘿怎么了?老头打架我可不帮!打坏了雇主我可收不到钱啊嘿嘿……”
“你信我!快砍!”
老人害怕剧烈挣扎,眼神中一种逃避畏缩在闪动,铜头盔敏锐察觉到老人的异样,笑容定格,一个眨眼的瞬间寒光一闪,伴随一声酥脆折断,剑尖已然没入草地,老人吓得跌坐在地,只留一只断手在木陀子手中。
男孩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令他惊愕的不是铜头盔电光火石的断手之举,而是老人被砍断的胳臂断裂处,并无血液喷涌而出,而是几股枝条快速生长出来相互扭曲缠绕,分叉延伸,转眼便形成一只新的枯木胳臂,只不过比刚才那只更绿一些。
“果然如此。”木陀子看着手里的断手喃喃自语。
老人虽然被木陀子和铜头盔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但随即并无惊愕之色,似乎很快接受了新长出来的手臂。
铜头盔也已经明白,一脚踩在老人胸口,利剑指向老人喉咙,“你究竟是何妖孽!竟敢欺瞒我等至此!有何目的,说!”
老人一阵哀怨求饶,木陀子走上前按住铜头盔的剑格,“他是无辜的,应该说,他也是受害人,这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片血色森林。”
铜头盔不解,木陀子已经将老人扶起,又仔细检查了老人的手臂,这才开口道:“老哥的身体应是被木灵之力入侵,全身木化。据我观察,此林中草木怪异茂盛,形态异样,四周生命之力充盈,应是此地蕴藏强大的木灵之力,此灵力乃天道五行之一,是天地精粹,能将伤病快速治愈,但若灵力过甚,五行失衡,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