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夏树背靠沙发, 盯着天花板上悬着的球灯,橙色暖光如日光般倾泻而下,整个房间像一个皱巴巴的甜橘。
他听着黑泽渐渐紊乱的呼吸声, 闭上眼睛。
手机屏幕渐暗,因为无人触碰,再度自动熄屏,变成了虚无的黑色。
就……这样吧。
……
【退出游戏】
【是/否】
北条夏树抱着头盔, 在游戏舱里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挪动身体, 将自己砸到柔软的大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像是荧幕一样,影影绰绰地倒映他并不想再继续回忆的过往。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去厕所洗了把脸, 清醒一下, 接着带着‘书’去找了太宰治。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帖,只要把东西交给他,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在这个世界,北条夏树实在没什么非常留恋的东西。
太宰治很忙,他等了很久,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 才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芥川银订的旋转餐厅,三十层,景色极好,但用餐的两人都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真狡猾啊,夏树君。”太宰治掂着他递过来的‘书’,“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 就这么轻松一走了之吗?”
“你也同意了。”
太宰沉思:“不行, 你得帮我处理一些事情。你走之后, 这桩重要的并购交给别人,对面想讨价还价,会推迟至少两周,最后拿到的价格也不一定让人满意,我需要你帮忙。”
这个要求相当合理,本来就是北条夏树负责的工作,处理完估计也只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他果断答应了:“可以。”
太宰治翻动着‘书’,问:“你是怎么想到建立一个规则之外的领域,来存放它的?”
这件事要从一只松鸦说起。
第一周目,他从猫嘴里救下了这只鸟,后来的游戏过程中,这只过分聪明的鸟总是冒出来刷存在感——就好像,它拥有前几个周目的记忆那样。
北条夏树由此产生了一个构想:游戏有无数玩家,每个玩家都有若干存档,如此庞大的数据量,世界意识必然在计算和清理过程中出现纰漏。有生物或者非生命体,能够得到平行世界同位体的记忆。
他一开始在松鸦身上做实验,但一只鸟再聪明,能提供的信息量总归有限。
后来出现了一个同样拥有平行世界记忆的女人,水原麻衣。
他和水原麻衣做了交易,她不想被格式化、失去那些记忆,而夏树想借她厘清规则的界限。
在一次次游戏重开中,他通过水原麻衣,终于摸到了那条似有若无的线,建立了一所能够存放‘书’的银行——他不敢通过‘书’介入世界进程,生怕来自高维的打击会令整个世界意识陷入混乱,可他独身进入异世界找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银行保护着‘书’,‘书’庇佑着他。
这是夏树在多次游戏进程中摸索到的事情,但他不准备告诉太宰,这人最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就当一次无伤大雅的报复吧。
于是他似笑非笑地答道:“大概是命运吧。”
“真狡猾。”太宰抱怨了一句,“那么,这个问题总能回答吧——‘书’,究竟是不是你的异能力?”
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一切其他的异能力。
他没办法像北条夏树一样在‘书’上写下会变成现实的文字,看起来就像他把【书】人间失格了一样,可他又没有异能力奏效时那微妙的感知。
‘书’的秘密,世界上不能有第三个知道。
因此,没有第三个参考样本,太宰无从彻底确认他无法书写的原因。
是他的被动技能【人间失格】对异能力【书】奏效,又或者,‘书’并非异能力,只是不为北条夏树以外的人所用。
但这个问题,北条夏树本人也无法确定。
他决定继续卖关子,答道:“是啊,为什么呢?”
太宰治拖长尾音:“好过分——”
夏树轻巧回道:“跟你学的。”
……
因为答应了太宰治要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离开,这一拖就又是一礼拜。
横滨靠海,气候变化算是比较温和。饶是如此,北条夏树走在街上时,仍感觉到温度降了不少,出门不能再穿单衣了。
他是偏爱夏天的,尽管夏天总是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总是困倦,病恹恹的,但它无疑是最富有生命力的季节,色彩也最鲜明。
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一次,没有‘书’为他留下后路——太宰只能翻阅、不能改写。
因此,与现实世界是永别。
北条夏树当然犹豫了,和所有聪明人一样,在大事上,他从来不做没有回转余地的决定。因而有备无患,面对什么事情都能从容。
但只有‘爱’这件事,像是突如其来的山洪暴雨,在它面前众生没有聪慧愚钝之分。
陷在泥淖中的人,只有不留余地,不遗余力。
他把手头财物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过冬的衣物拜托手下洗净捐给有需要的人,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