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到处都是石头,目之所及,是贫瘠。
银灯的头脑有些凝滞,他感觉自己靠在石头上,困极了,眼皮重得像黏在了一起。
身体各处都没有力气,吃力地睁开眼,透过铂金色的头发看见遥远天边的光亮,也是唯一一处光亮,心里有声音说,那里是他来的地方,是他的帝国。
一个少年从旁边跳下来,手里捏着水袋,袖子破了大半,小臂处缠着绷带,有黑黑的一大片。
脚边的一坨黑色动了动,抬起头来,是个人,他看向少年,压低了声音,“阿衡,找到了吗?”
“嗯。”少年的碎发散下来,他把手里的水袋扔过去,自己坐在银灯身边,手里的刀嚓地一声插在地里。
那坨黑色拔开塞子往嘴里倒,液体有些浓稠,顺着他的嘴巴流下来,黑暗中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少年转过头看向银灯,眼睛很亮,很冷,像雨中开了刃的刀,“查尔斯,你醒了吗?”
……
“醒了吗……”
耳边的声音嗡嗡的,像隔了一层膜,慢慢放大。
“你醒了吗?”
银灯的眼睛微睁,意识还神游在外,他努力收敛神思,声音慢慢清楚起来。
他侧头,聂薇薇蹲在他身边,“小夏?你醒了吗?”
银灯眨眨眼,缓慢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辨认着环境,脑子有些混沌,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女孩看着他呆呆愣愣的样子,笑出声来,“睡傻了?”
他想转头,脖子猛然传来一阵疼痛,他顿住不动了。
聂薇薇见他梗着脖子,便问道,“怎么了?”
银灯把脖子扭回来,说,“睡落枕了。”
聂薇薇没忍住,伸手秃噜上银灯的脑袋,哭笑不得,“你怎么回事儿?这几天里又是脑袋又是手,睡个觉也能把脖子睡坏了,怎么不小心一点?”
她坐在银灯旁边,银灯把脚收了收,不碰着她。
“多谢你来给我送书,我从南南姐那儿拿着了。”聂薇薇说。
“没什么,”银灯摇头,又问,“我姐给你送去的?”
“嗯,算是吧。”她说,“我跟她都在话剧团,去的时候刚好碰见,就给我了。”
银灯侧侧身子,想起来早上碰见的那个少年,“你们在排话剧?”
“嗯。”聂薇薇说,“是为了毕业礼练的,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呢。”
银灯找不到话说,他环顾一圈,“舅舅呢?”
“出去了,”女孩低头理理裙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院长了,应该有什么事情,毕竟这几天不太平,舅舅一定有很多事要忙。”
说到这儿,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说,“小夏,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啊?”
银灯看看袍子,“是舅舅的。”
聂薇薇早就想问了,方才看见杜衡没穿黑袍时就有些诧异,那个人向来注重仪表,从来没有失礼过。等她进门时才明白,不是他不穿,而是给了旁人穿。
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舅舅给外甥穿衣服,但是,放在杜衡身上,就变得不普通起来。
杜衡只是挂着一个舅舅的名号,并没有舅舅的样子。
聂薇薇好奇,“你怎么穿着舅舅的袍子?”
银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的衣服湿了,舅舅就让我换了件。”
“湿了?”
“嗯,就在那儿烤着呢。”银灯抬抬下巴,示意给聂薇薇看,“应该快干了。”
聂薇薇看见飘动在壁炉前边的衣服,“怎么湿的?”
银灯说是进了雪水。
女孩儿放在身侧沙发上的手动了动,没忍住,走过去摸了摸,“哪里湿?”
“袖子。”
女孩伸手,有些温热的潮湿,她捏着袖子,“为什么不烘干?放在这儿烤得好久吧,这么冷的天,还换衣服。”
说着,她的手指画了个圈,有透明的气息流动,像从空中采撷下一团火,捏着袖子捋过去,上面的水分蒸腾起来,飘散在空中。
她摸摸之前潮湿的地方,满意地抖抖衣服,拿了过来,“给。”
银灯从长袍里伸出手,“这就,好了?”
“嗯,要不然呢?”
银灯捧着自己的衣服,聂薇薇弯腰,“怎么了?哪里不对?”
银灯正要摇头,突然又是一梗,准备慢慢扭回去。
聂薇薇一愣,知道是脖子疼了。
她笑起来,刚好看见银灯右脸上的坑坑道道,“怎么还睡出印儿来了?”
“嗯?哪里?”
“这儿。”聂薇薇指着,指头碰上去。
她听见响动,一抬头就看见杜衡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男人身形高大,没有了长袍的束缚遮掩,一眼就能看见流畅的线条,具有明显的攻击力。
杜衡的目光落在两个外甥身上,眉梢不自觉地上扬,银灯背对着没有看见,聂薇薇却注意到了。
她的手指一颤,慢慢站直,松开了银灯,把那只手背在了身后,手指发烫,顶着那样的目光,有种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感觉。
聂薇薇有些慌,她抿抿唇,做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