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姐姐。
后来姐姐是被送回来的,腿上还受了伤,但并没有受伤后的沮丧,反而有些激动和高兴。送姐姐回来的人,灵徽从前不知,姐姐也不提,到后来她大些了又日日陪在姐姐身边,明白她的心事,才猜到些。
姐姐心悦晋王,也就是未登基时的皇帝。
灵徽猜测应该是他救了受伤的姐姐,而后姐姐对他一见倾心。但是陈家门第不显,陈父只是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和天潢贵胄的晋王有什么联系,姐姐为此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姐姐的情绪一日好过一日,每次去照圣寺回来后总是很开心。
再后来,夺嫡风声日益紧张,晋王屡遭构陷,彻底闭门不出。父亲和赵氏也突然开始为姐姐议亲,相看了好几家子弟,都被她拒绝。
陈父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因为姐姐花容月貌名动上京,不乏高门子弟对她念念不忘上门求娶,但是她都拒不接受,态度格外强硬,还因此得罪了几家高门大户,说陈家不知好歹,陈父极为恼怒。有一次闹得最激烈时,父亲还打了姐姐一巴掌,骂她痴心妄想,说晋王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官之女再去引人注目,得罪陛下,让她趁早认清自己。
那是灵徽第一次听到“晋王”这个人。
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姐姐面色苍白,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垂泪。之前她再痛苦,再难过,面色都是倔强的,从未流露出这样的情状。
姐姐终日在书房里写字,写了许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却又写“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其中纠结痛苦之意一望皆知。
但她硬是生生捱了六年,直到晋王登基,成为当今天子,第二道圣旨便是封她为贵妃,接入宸羽宫,圣宠优渥,羡煞京城多少女子。
一时陈家门庭煊赫至极,门槛都被来拜访道贺的人踏平。
灵徽也为姐姐开心。姐姐当然是开心的,那时候她的笑容甜蜜而又璀璨,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坊间话本里都难得写出来的佳话。
谁又能想到,入宫七年后,她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笑容。仿佛她从未心悦过陛下,也并不在意他来不来宸羽宫。
莫非是因为姐姐身体出了问题,才会至今未生育,她也因此而低落消沉下来?可是她分明记得姐姐入宫一年不到就传出过喜讯,那日的喜悦她至今都记得,道喜庆贺之人简直没把陈家的小宅院给挤破。
而后不久,姐姐突然流产,当时赵氏入宫看望,回来便极不高兴,说姐姐光顾着流泪,她说什么姐姐都不搭理。
今日皇后那般挑刺,想来对姐姐的敌意已深。
灵徽突然意识到,这重重宫禁之内的生活,一点也不轻松,甚至可能危机四伏。圣眷优容,未必是福。
如果姐姐真的是被人所害,才变成现在这样……灵徽心里如翻江倒海,涌上无限心疼和痛苦,她怔怔望向窗外那轮明月,有些迷茫。
不,她一定要想办法查清真相。如果她不知道就罢了,现在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去对她豁开了一个口子,她没有办法无视姐姐的痛苦,更不可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装作无事发生,还继续仗着姐姐带来的荣耀做那个陈家二小姐。
她不是陈父和赵氏,她要保护姐姐。
翌日,灵徽用过午膳后便往格致院去。她同妙徵说的是待在宫里闷得无聊,想去看看书。妙徵思索片刻,命莲动拿了她的令牌带灵徽去格致院。
“那里藏书颇丰,不过只供皇子公主读书用。陛下给了我令牌,我懒得动弹,正好你拿去看书。”妙徵并未起疑,极为爽快便答应了。
灵徽有点心虚,她想先看看医书,奈何宸羽宫里没有这类书籍,只能找个借口去宫里藏书最多的地方。
格致院清幽古朴,说是书院,其实是一座被古树环绕层层包围的书楼。莲动陪着灵徽一道去,将令牌给守门的侍卫验过后,便可以入内。
她当然不想让莲动知道她要看什么书,竹喧和莲动是刘女官手下的得力干将,聪明机灵,若是看她挑着医书看,必定会心中起疑告诉刘女官,她便找了个借口遣莲动先回去。
自己则是从一楼开始沿着古木书架一排排浏览过去,时而碰到相关的书籍便驻足阅读。
不知不觉就取了三四本书抱在怀里,顺着木梯上到二层。
灵徽眼前一亮,二楼竟有一个外延的敞台,光亮自敞台穿入,门上的珠帘被清风拂动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透过敞台放眼望去能看到层林树涛,重叠起伏,十分壮观。
藏书楼里竟别有一番天地,灵徽捏了捏手中拿着的几本书,准备过去找个舒适的地方坐下细细阅读,却看见了两个人的身影。
竟然是太子和付容嘉。
太子立于书案之后专心写字,付容嘉则在一旁为他磨墨。任谁看来,都觉得这是一幅红袖添香,岁月静好的画卷。
她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昨日他二人并立于皇后面前的情景,莫非他们是在此相会?如此一想,灵徽有些无所适从,只想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