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重苍茫古意维持了三日,归无咎又感受到一层变化。
他之心意,原已从“疾风劲草之生机”,拟象为“山河大地之永固”。但此时再经一转,神思念头,重新从山河大地的客体中颠倒回来,化作一人、一草、一木的本体,俨然是兴衰互易、老阴生少阳之理。
显而易见,这一重转折并非转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有了山河大地恒久不朽的体验之后,归无咎自感重新焕发了生机,胸中蓦然迸发出四个字:
以古维新。
自己依旧是那个寿二百岁的年轻个体,但是天地之悠、山河之固却充斥胸臆,不即不离。
正因为道体天人之际、通彻物性的缘故,本力激荡,自能无不恰到好处;运使草木微尘之力,亦可一丝不加,一丝不减,俨然造物之友邻。如此便是所谓的“自然流”境界。
不过,当归无咎按捺心中喜意,再仔细观察时,立刻能够发觉:
这一重“古意”,并不纯粹。
好似一件品质尚可的瓷器,虽然其釉质久经炼化,醇而不坏。但是其内里尚有火候未尽之处。唯有经历经一部的培炼,方能成其全功。
如此火候,称为“今古三质变”。
非得在主客颠倒、新古互易之中来回体验三次,才能将后天之性彻底洗净,真正立地生根,主宰天地物象之力。
既如是,唯循序渐进而已。
可惜事有不谐。又过了三日时间,待归无咎经历了“二变”的顶点,重新体验到那一重极古之意后,忽然天光大亮。真气精蕴之发表流行,瞬间隐于几微。
异象顿消,一切归于平静。
入神观照,此身之中尤有灼灼热力,只是已成了强弩之末;背上青龙武魂,若朽若眠,似乎进入一种极不正常的状态。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归无咎自“小五行天墟”之中破壁而出。
按理说幻境之中一切损伤皆属无碍才是,但他心中蓦然间生出直觉,若是晚了一步,便有可能对本身武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归无咎长舒了一口气。幸亏得了“小五行天墟”演示,发现这一错漏。倘若贸然破境,后果不堪设想。
这处错漏,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并不复杂。
今日意外,症结在于药力不足。
武道修士的破境过程,假之以譬喻。便宛若是升起一摊明火,熬炼鼎炉;引得无数飞禽走兽,纵身投入其中。
火种、火柴,便是十二大药;
所炼之鼎炉,便是破境之人所负武魂、根骨;
所引得的飞禽走兽,便是这方山河大地所暗藏的自然精蕴。
不知是归无咎之根骨太佳,还是其武魂异于常人,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事实便是验明了,若要将归无咎这具“鼎炉”彻底煮沸、著透,所需柴火至少须得常人三倍之数。
刚刚归无咎之所以在幻境中破境失败,便是他这鼎炉烧炼到一半,药力耗尽,精蕴灌注的过程难以为继的缘故。
理清缘由,归无咎遁身而出。
不过片刻功夫,来到姜敏仪闭关修行的草庐之上。
此时,这一列草垛的最末尾处,一道尺寸略大的白卷铺陈而下。
一个多月前归无咎草作四幅画卷,不过是一支笔,一方八格古砚罢了。而此时草垛下却是多出一张丈许长短的石台,当中依次陈列着或方或圆、或大或小的砚台三十六只,当中所盛放,赤橙红绿,皆为纯色。
石台左右依次钉着三十六根长钉,悬垂大、中、小尺寸画笔各十二只。
如此景象,倒是令归无咎微微一怔。
最后一幅自画像。
看来姜敏仪寻回真我、破除疑惑之后,终是要将自家这门功法了结。
待归无咎说明来意,姜敏仪平静道:“以无咎你道基之不俗,生出这一桩变化,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归无咎摇首道:“别的尚好说。只是大药有缺,才是最为棘手的。”
自星门处,可得整份大药,并无余数;而上玄宫目前尚有约莫一份半的分量。二者相加,依旧尚有半份大药的差距。
姜敏仪略一思忖,言道:“此事勿虑。敏仪可替你自玉蝉山处,求取半份大药。”
归无咎闻言讶然。
大药乃是一宗之根本,在姜敏仪口中说来,却似如此容易。事先可并未听说,上玄宫与玉蝉山乃是暗中联合的紧密友盟。
眼下玉蝉山与星门一般,并无主心骨坐镇;遇到上玄宫、九重山这等大宗,小事或许能够容让几分;但若说连大药也可轻易求得,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了。
莫非要恃强去取不成?
姜敏仪知归无咎心意,摇头道:“非也,是玉蝉山上一份大药的时辰到了。”
原来,各家巨擘宗门大药调匀之后,保存不易。每隔千载上下,便得以新代旧。列宗交易,也是有固定顺序依次而成的。这也是同一时段之内,每一家宗门皆只得维持一至两份大药的原因。
同样,大药随着时间流逝,逼近废弃,便是逐渐贬值的过程。
眼下玉蝉山处当有两份大药——
上一次“合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