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完全没因他的话而产生任何波澜的眼瞳,那一双眼睛极黑,黑得令人察觉不出别的颜色,就像镇静的古井黑潭。
“这双眼睛很美,却太无情了。”惰眸光凉色,喟叹一声道。
无情?虞子婴蹙眉,她自问自已来这一趟已经尽量自然地表示出最大“友好”氛围,但在他眼中,她依旧只是作戏吗?
抿唇无语,她因他的话而开始审视起自己了。
只因她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无相曾对她说过的话,他比她更早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若对他们付出的只有虚情,被察觉的话,亦难以换来真意。
没有谁是傻子,亦不是谁都愿意被愚弄,之前无相的办法于她而言只是鸡肋而已,所以她想刷他们的好感之前,或许……该极力挖掘出他们的优点,从心而生地对其产生好感,与其相处。
攻心前,亦必炼自心。
“子婴,你前半生克已忍耐,灭痛灭性,无欲则刚,但实则……祖母却不觉得这样才是解脱,真正的解脱祖母老了,也教不了你了,唯有你自己去悟,去痛,去喜,去哀,去怜,去爱,方能不妄白受这一生的颠簸路途。”记忆中祖母那张冷硬而严肃的面容在说这一句话时,却布满苍桑与心疼。
悟彻人根证大道,宏志方能登云城,悟彻人根证大道,宏志方能登云城,她默念了一句话两遍,心中顷刻间已有了答案。
忆起来到异世之后,她所遭遇的,她所遇到过的人,有过的受伤、遗憾、真诚、炙热、纠缠、痛苦……其实她是有触动有感觉的,但压抑与克制已成了她的本能,已忘记了自己那一颗逐渐苏醒过来的心,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或许她已经做不到了。
“从这一刻起,我也会认真地看着你的。”虞子婴抬起脸,她的眉眼生得极好,是那种精致到恰到好处的长相,或许因为尚含苞末成熟到绽放极至的漂亮,所以给人感觉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一种恬静的感觉。
惰想若世上当真有神的话,创造天女时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的五官和脸作为标准模型,可惜的是她却将这样好的资质浪费了,时常板着一张脸好似一个小老头似地,神色暮霭,堪破世间一切的姿态。
但此时,她的神色眉态间终于有了一种属于她这种年纪该有的稚嫩懵懂认真,她一双黑漆漆如枯井古波的眼底终于除了黑霾重重的“黑”之外,有了别样的生机。
她愿意拿心换心,而不是将他们的一切当成一组数据来分析。
“从今日起,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谁先拥有人世间的感情,看究竟你跟我无情的人是谁。”虞子婴脆生生地撂下话。
惰听了她这完全是孩子气,甚至比那孩童向父母要东西时更天真的神态时,竟失笑地想摇头,但实则心底却因她那一句前所未有认真的话而心颤如弦拨一声,久久回音难弥消。
——一时睿智残酷得令人心惊,一时却又天真质朴得令人……无语,她如此多变而矛盾,真让人不知道该拿哪一面来待她才最恰当。
“输了如何,赢了如何?”他此刻也摆不出之前那腹黑阴险模样了,松开她后,懒懒似无骨地偏头睨着她,那微抬的下颌轮廓与秀挺鼻梁、优美的面部线条轮廓相辉映,令他本就雌雄莫辨的姣好的模样更添几分夜间雪魅惑世之态。
不等虞子婴回答,他又拿出包容玩劣儿童般好脾气的态度道:“这种事情都能拿来赌,不得不说,你很有想法,但具体如何实施呢?”
这件事情其实对惰而言只有好处并无坏处,他本就想拐虞子婴来他身边,能让她对他有感情自然是好的。
具体方案?虞子婴一愣,表示还没来得及想,但人与人想要增加相互好感,第一件事情不都是从彼此了解与沟通开始的吗?
“不如我们说点什么来增加彼此的认识吧。”虞子婴考虑了一下提议道。
“唔~”懒这人身子骨赢弱,能坐便是不会站,能躺便是不会坐的,于是他挑了一块儿毛氅好的地方斜斜地躺下,脑袋无耻枕在虞子婴腿上,并且很理所当然地将她拖长垂地的狐氅扯一截盖在自己腰腹间,当然右手仍旧不忘握着她主动送来的小手。
——这一和好便不要脸的行径已经让虞子婴觉得之前或许自己在算计他的时候也被他顺道算计了一把。
“要说些什么呢?”惰懒长的声音响起。
虞子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话题,便循序渐进地问道:“你的父母呢?”
“呵,也就你这直肠子才会这样问人,那你的父母呢?”惰嗤笑一声。
也是,一看惰如今这堕落得连找同伴都上赶着的境遇,哪里还会有什么亲人在世上,这话若是问到一个心理脆弱意志薄弱的人,分分钟地切腹给她看!
虞子婴倒是多少听出惰话中的不高兴,这倒是新鲜事儿,他平时都是那种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这次倒是很直白地跟她展示了他的不高兴,这算是一件进步的事吧。
于是,虞子婴也很老实地回答:“我一出生就没有父母了,我是五弊三缺命数。”
“……”本就是故意难为她的话,却被虞妹纸这么老实认真的回答还回来,惰感觉心口一噎,这上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