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有多拿米粮的人,生怕再讨不到便宜,也嚷起来:“是啊,官老爷,快点儿发吧,别磨叽了!”
施遥安在后方见那官员对云菀沁不敬,正要上前,却见三爷暗中挥挥手,示意不用。
夏侯世廷扫一眼桌子上的米粮:“赈灾物资都是有计划的,收到物资的灾民和物资数量不符合,你们官府也钱,不在乎那么一点儿粮食,能够填补,可没得到物资的人愤愤不平,状告上去,朝廷只会觉得扬州知府和江南巡抚庞知允贪了赈灾物资,两位大人官威受损,雷霆大怒,悉数追查下来,这个责任你们能背得起?”
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一变,若是一般人口中直呼巡抚老爷的名字,早就叫人上前喝叱了,可面前男子说起那庞巡抚的名字,面不改色的,似是在他们眼里大如天的庞知允就是他家的管家奴才似的,若是一般人,敢吗?
两人顿震住,拿着勺子的手一滞,揣摩这人的身份,半晌,两人对看一眼,一人朝衙役嘀咕:“照着这夫人说的做。”
衙役们赶紧照办,领一个,便将画押的官府印泥该在灾民袖口,队伍里有心发国难财的投机者再没法子讨便宜,其他老实的灾民也松了口气,朝旁边男女望去,脸上全是感恩戴德的神色。
秩序好起来,放粮速度也快多了,日渐高,寺庙前物资分发完毕,官员们收起家伙离开。
庙前的灾民们喜气洋洋也各自散去,只隐约听见有人说道:“好嘞,吃饱了肚子,再去看免费戏~受了灾,倒比咱们在老家更滋润,现今的朝廷就是好啊!”“可不是,打从宏嘉帝登基,受灾都比往日风调雨顺时过得好!”一群人乐呵呵笑着前后朝东大街走去。
云菀沁跟夏侯世廷对视一眼,有些奇怪,云菀沁将一个老人一拉:“老人家,扬州的官府还免费请灾民们看戏?”
老人牵着个五六岁男孩儿的手,一老一幼,要不是这对玉人开腔,祖孙二人哪里抢得到米粮,都被别人占了去,笑眯眯地答道:“娘子有所不知,这戏不是官府请咱们看的,是北方来的一个流动戏班子,那背后的老板是个长年经商的,估计不差钱,正巧经过江南,得知萧公堤附近遭了难,大方得很,将东大街扬州最宽敞的云来茶楼抱下来足足一个月,每日叫戏班子去唱戏和小曲儿,咱们这些灾民可以免费入场,还无限量供应小点心和茶水,想坐多久坐多久,也不赶人……您说说,这么大的好事,咱们哪里能不去呢,每次咱们领了官府的救济,便去抢位置了。”
云菀沁见那老人也是急着要去抢位置,也不好多留,让他离开了,看着一群人的背影,不觉望一眼身畔男子,果然,他也是面上若有所思。
“江南出了这个么爱民爱国、为社稷分忧的豪气商人,朝廷不知道,有些失职。”女子唇角轻挑。
他见她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笑了一笑,握紧他手:“走,去看看。”民间有这等豪商,更难得还心系天下,朝廷必定要知道身份,就算不嘉奖,也得知道出自何处。
到云来茶楼门口时,门内门外人满为患,里面不时传来曲声,还伴着看客的阵阵喝彩。
两人走近茶楼,守门的两名戏班帮佣看面前一双男女虽穿戴低调,但明显是上好的锦绣绸缎,怎么可能灾民,伸手拦住:“哎哎,这儿只容灾民百姓进来。”
云菀沁道:“两位小哥,咱们想见见你家老板。”
两名帮佣一愣,一人飞快转颈望茶楼里瞥了一眼,回过头来,上下端详面前男女:“不好意思,我家老板一般不见人的。”
云菀沁看这人的举动,应该老板此刻就在茶楼里,仰起颈子一望,密密麻麻一堆人,哪里看得清楚,又知道谁是老板,只回头望了一眼三爷。
夏侯世廷只淡道:“好,那咱们就不见了。只听戏曲动人,内子喜欢,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借一角,满足内子心愿。”
云菀沁频频点头。
两个帮佣为难,老板说了只提供灾民,这两人又不是灾民,一人道:“两位稍等,我进去问问吧。”说罢,转身进去。
两人等了半会儿,只见那传话的帮佣跑回来,明明刚才还算通融,现在却一口回绝:“不行,我家老板说了不行。”
云菀沁心头莫名起了疑,望向三爷,他脸上并无表情:“那就罢了,走吧。”
云菀沁被他牵着转身,人家既然不欢迎,也没办法,天色不早,车子还在瘦西湖那边,夏侯世廷去让施遥安将车子驱过来回苏州,刚离开,茶楼里刚刚的小曲儿换了一阕,伴着歌女的俏皮歌喉,旧曲新编,音律抑扬顿挫地飘出。
“人世繁华扫地空,尘中似转蓬,春过夏来秋又冬。听一声报晓鸡,听一声定夜钟,断送的,世间人犹未懂……”
她登时一呆滞。
不同原创者做的词曲,各有风格,闺阁少女爱听柳三变,出嫁妇人爱听温飞卿,就是这个理。
这韵律,她记得犹深——
似是听过类似的曲子。
几只曲子都不一样,可风格一致,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转身,到了茶楼门口,朝里面望去,不自禁:“劳烦再去问问你们老板,我们真的有事……”一人见她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