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需要多多想些能够证明她真身的话。
脑中疯狂思索哪些独属于她与秦况的记忆,奚音埋着脑袋,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到了。”荆南提醒。
奚音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了最里侧的一间。
墙面亦镶了石板,偌大的牢房只有一扇小小的栅格窗,有日光透进来,那一束束光辉中浮动着尘粒,细细小小。
秦况被绑在一根圆柱上,头发凌乱,低着头,能瞧见的小半张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看不出任何模样来。
“他还好吗?”奚音担忧地问道。
荆南:“白小姐放心,他尚有生息。”
话刚落,秦况突然猛烈挣扎起来,使劲扑腾着胳膊。
锁链刷拉的声响响彻牢房。
秦况嗓音喑哑得不像话:“狗贼,要杀要剐随便你!”
奚音连忙打岔:“什么杀啊剐啊的?我和你说,殿下可没那个意思,这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你们休想骗我!”秦况万分激动,脖颈间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要挣脱锁链冲过来杀了他们。
见秦况情绪过于不稳定,奚音小心地扯了扯林梧的衣角,尔后道:“殿下,不如……让我单独与他聊聊?”
林梧:“嗯。”
他又交代:“他若要伤害你,你就大声呼喊。”
林梧居然还能有如此细致的考量,奚音万分感动。
她一路将林梧送出牢房,又送出了三十来步,再送就要送到长廊尽头了。
直到林梧拿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她才尴尬道:“这么远,当时够了,我主要是怕秦公子闻到您的味儿,他就不高兴。”
林梧:“哦。”
“那我先过去了。”
回到牢房,奚音回身左右认真地看了看,适才压低嗓音道:“时间紧迫,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总之,这件事虽然很神奇,但是,的确是真的。”
她深喘一口气,“那天,我和你说过,我是池青。”
闻此,秦况缓缓抬起脸,愕然地望向奚音。
奚音着急地解释道:“我真的是池青,我死而复生了,也不算复生,就是……我从白栎的身上活过来了。”
“你……你有何证明?”
“你可还记得?阿娘可喜欢你了,当年还想要撮合我们。”
“这些事只要一打听就能知晓,可还有其他证明?”
“还有……阿爹当时是有意培养你去接替他的职位,可若想晋升,怕是要先吃两年戍边的苦,当时阿爹和你都聊好了,可伯母突然病了,忠孝难两全,你只好放弃了,先留在京都做个小官,方便照顾你母亲。但阿爹还是很信重你的,所以同你说,暂时不会举荐旁人,再予你几年,等你母亲身体好些,你再考虑。只是……没想到,是池家先没了。”
话至尾声,奚音已然更咽。
平日里嘻嘻哈哈不会平白难受,可只要说起池家往事,奚音的胸口宛如塞了团棉花,郁结难舒。
她红着眼眶,望着秦况。
“你若还是不信,我就再想些旁的。”
秦况久久未言。
事关官场筹划,只有池霖身边人才会知晓。
这一回,秦况终于信了。
他颤抖着,道:“池小姐,真的……真的是你吗?”
奚音抿着唇,用力点头:“嗯!”
秦况又道:“你竟然活过来了!真是苍天有眼呐!”
抹了一把泪,奚音说道:“既然你已认了我,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还得仔细听着。”
“白小姐您尽管说。”
“其实,当日,林梧是来救我的。”
秦况惊愕。
她向秦况说明了当日的情形,随后劝道:“当务之急,你还是要先向林梧认个错。我这些日子同林梧相处了,觉着他其实是个好人……”
说话声窸窸窣窣,像是在偷东西的小鼠,却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隔壁密室。
透过墙上的小孔,林梧瞧见奚音正在卖力比划着。
那一束光照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没于鲜亮中。
她似是春日园子里最烂漫的花朵,绽放着,夺目的。
不知是光照亮了她,还是她吸引了光。
林梧的目光未曾有半分挪移,也许,是舍不得挪移。
三年来的期待一朝成为现实,他头一回尝到了人生圆满的滋味。
是从心尖迸发的甜。
他的心就如秋日里的池塘,凉风拂落树叶,落在碧波上,化开圈圈涟漪。
他凝视着她,心亦开始荡漾。
池青,好久不见。
——
为劝秦况,奚音可是费了一番口舌,一出地牢,就寻了两碗茶水,吨吨吨地灌进肚子。
“慢点。”林梧在旁提醒。
喝完,她大咧咧地用袖子擦拭唇角,随后拱手问林梧:“五殿下,那我们就此别过?”
林梧眉眼蕴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奚音,开口却是:“我饿了。”
嗯?
是暗示她要请客?
想来,她在许久之前曾许诺过要请林梧吃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一直没能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