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点点月光顺着竹窗透了进来。
花厅中,酒香四溢。桌案上摆满了上好的酒菜,一盘盘,一碟碟,单单一望上去便让人觉得垂涎三尺。如此丰盛的菜肴,该是一团和气的景象。
奈何,那桌案上的人却沉默不语,好半天也未能拿起竹箸来。一张颇为木讷的脸,倒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二郎有心事,鲍冲自然也知道。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谢修昀一张泛着冰霜的脸自是有些不讨喜。
“二郎,这酒水你为何不喝?莫不是,三郎回来,你不觉得欢喜?”王氏本就在怏怏地用着点心,斜眼一瞟,便见谢修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还正愁找不到他的把柄。
谢修昀闻声,便一抬手,那张面容一如往常,平静如水,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阿娘说笑了,修昀并屋此意。三弟回府,自然值得庆贺。”谢修昀说着,便一仰头,将一盏酒水送入了唇中。
这酒水苦涩,他也不爱喝,只是在阿爷的面前,他却无法吊着一张脸。阿爷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纳了几房妾室也是心安理得,只是,在他这个为人子的眼里,却是大为不妥。
没有任何笑意地饮完了那一盏酒,又再度将酒盏放回了桌案上。如此举止,让谢桓看来虽有几分不满,倒也挑不出谢修昀的毛病来。
“二哥这些时日可好?这些时日不见,二哥似乎消瘦了。”谢明旭忽而开口说话了。
自他回府,谢修昀并没有主动和他搭一句话。对于这个三弟,他并不反感,只是这些年不见,倒是多了几分隔阂。
“甚好。多谢二弟关心。”谢修昀似乎并不带任何的感情。
对旁人他也只有“甚好”二字。至于这些年在府中受到的冷落,至于娘亲的过世,这些在旁人眼里怕也算不得什么。他又何必要提及呢?
谢明旭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谁知,谢修昀这一开口,他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谢至存,只是闷不做声地用着晚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他所在乎的,也不过于面前的这些饭菜,大快朵颐对他而言才是正紧事。
“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吃吧。”谢桓见气氛这般冷,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二郎,这饭菜看着还是不错的,你就吃几口吧。”鲍冲不由得在一旁提醒谢修昀。
就算二郎遇到再不开心的事,这毕竟是家宴,他是推脱不得的。谢修昀闻声,才颇为沉默地夹起几口菜放进了嘴里。
这丞相府的饭菜固然不错,谢修昀却一直都是食不知味。这并不是他的错,这些年,他在这花厅用膳一向都是少言少食。
娘亲的身份卑贱,从来都没有资格与阿爷一起用膳。他不是没有怪过阿爷,只是,他这个庶子的话一向都没有什么分量,阿爷似乎也不太在乎他的看法。
几口饭菜下肚,只觉得索然无味。谢修昀已然不打算再在饭桌上继续耗下去,便忽而起身道:“阿爷,修昀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也罢,既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对于这个孩子,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与其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倒不如让他先行退下的好。
见阿爷这般轻易地松了口,谢明旭也不好再开口挽留。只是觉得二哥怪怪的,在他的印象里,谢修昀并不会是这样一副冷漠的模样。
二哥究竟怎么了?为何对他不冷不热的?谢明旭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些,谢修昀却已然离席走出了花厅,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倒是王氏在一旁不住地嚼舌根子,“这谢修昀也真是,还是这么不懂规矩。为三郎办的晚膳,他说离席就离席了,什么意思嘛,分明是不将三郎放在眼里。”
王瑛如此挑拨兄弟俩的关系,在谢明旭看来却是无理取闹。
“阿娘何必这么说,二哥他怕是真的累了,早些退席也无碍的。”
他们兄弟多年不见,他并不了解现在的谢修昀是什么样的。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对于这个家的态度又是什么?虽然他一概不知,但在他印象中,谢修昀依旧是多年前的模样。
他的二哥从来都不会对他说一句狠话,每当他惹了事被阿爷教训时,二哥总是会将他护在身后。小厨屋的点心一出锅,二哥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或许,这些年不见,他们之间的感情淡了吧。
可骨子里的那股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变不了的,二哥这般匆匆离开,或许是心中有事,却无处诉说。他没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你倒怪会替他着想,可他何时替我们谢家想过?那沈小郡主,多好的一门婚事,他也敢拒绝?整日里就知道唱戏,做那戏子的营生,真是把我们丞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王氏一数落起谢修昀来,便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这些话,谢桓倒也认同。只是在用膳时听到这些,难免有些厌烦。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谢桓不由得开口打断她。
夫君此言一出,王瑛撇了撇嘴,倒有些知趣地收回了她那些原本恶毒的言语。花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一家人都变得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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