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年似乎对于那个污蔑性的称呼毫不在意,她只是微笑道:“人各有志,你想过安乐快活的日子,自然也有你的道理。”
女人的笑容很漂亮,屋子里的光线让她带上了一种特别的韵味,但显然,此刻的王义并没有欣赏的心情,在他眼中,陆霜年的笑几乎如同地狱里催命的厉鬼一样恐怖凶残。
“只是于国不忠,可是重罪啊。”
王义死死地盯着陆霜年,女人看起来只是松散地坐在沙发上,好像不准备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豆大的汗珠从中年男人的脸上淌下来,他的手放在桌子下头,已经慢慢去拉那抽屉。
“我只是回来取两份文件,陆医生便这样指责我有卖国之罪,未免太不讲理。”王义说道:“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王义为了医院——”
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对面那簇新的落地钟忽然报起时来,声音清晰又响亮。
王义一瞬间面如死灰。
——那钟摆后面,原本是藏着他准备交给夏泽的最后一批情报的,发声的装置被压住了,因而从来都不会响。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霜年,女人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却让王义浑身冰凉。
陆霜年眨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王院长脸色不好看呢,怎么了?”
王义只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鱼死网破了。他一边这样想到,一边颤抖着声音说:“陆……”似乎发觉“陆医生”这个称呼已经不再合适,王义改口道:“陆长官,我承认,我认罪!我还有很多可以交代的,我、我还有夏泽的情报!放我一条活路吧……”
他慢慢地将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从抽屉里的一叠文件下抽出来。
陆霜年语气平淡:“你知道,有些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愿的。”
言下之意竟是这王义就算是交代其他情报立功赎罪也已经没有活路。
王义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心中的确是震惊的。没有几个情报人员会拒绝一个投诚的双面间谍,哪怕是套尽了情报在卸磨杀驴,也不会就地处决。
“你、你这么做,就不怕上峰追查下来吗?!”王义一边大声问,一边握紧了手里的枪,悄悄打开保险。
陆霜年漫不经心地从她黑色的短风衣怀中拿出一支手枪,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消音器来。
她慢吞吞地说道:“不只是你一个人有秘密。”
王义狠狠咬了咬牙,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枪,飞快地扣下了扳机。
“啪”地一声轻响。
枪里并没有子弹,保险合上的声音也没有让王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陆霜年一下一下往手枪上拧着消音器,动作缓慢而细致。
“我已经来过这屋子,你以为我会给你留下子弹么,尊敬的院长。”女人说完,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了。她低着头认真地给自己的枪压上子弹。
中年男人一张圆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韩慧,他的目光不断在陆霜年和房门之间移动,依旧拿着那把空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然后他突然哭起来:“你、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陆医生,陆医生,我还有妻儿老小啊!我这么做,完全是迫不得已……”他响亮地抽噎了一声,“呜呜……陆医生,你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我保证!保证什么都不说……”
王义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一边悄悄地,一点点朝门的方向挪去。而陆霜年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看那样子,是果真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
陆霜年嗤笑了一声。
“砰——”
一声枪响。消音器的作用让枪声变得轻而短,有一点发闷。
王义发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眉间的弹孔中流出血来。
陆霜年站起身来,她将那支消音手枪随意地揣进衣兜里,然后迈过王义的身体,离开办公室。
外头两个便衣进去,将王义的尸体拖了出来。鲜血沥沥拉拉地滴在医院走廊的地面上。楼道口站岗的士兵只看了一眼便衣门的行动,让开路,任由那具尸体被毫不客气地拖拽过楼梯,然后恢复面无表情的姿势。
陆霜年今天晚上穿了军靴,鞋跟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医院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她去了药房一趟,看了眼换班之前清点过的药品数量,目光从那一排一排的玻璃柜子上划过去。陆霜年翘了翘嘴角,然后走向三楼的值班室。楼梯口的士兵在她经过的时候“啪”地立正。
她站在值班室外往里瞧了一眼,没人。
一个护士正巧路过,对陆霜年招呼道:“陆医生怎么来啦?”
陆霜年扭过头,微笑一下道:“嗯,只是有点不放心病人,过来看看。”
那护士道:“小陈刚刚出去,估计是去查房啦,你在值班室等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霜年点头道了谢。但显然,她并没有等在这里的意思。女人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顾宸北的病房里黑黢黢的,陆霜年推门而入。
男人似乎睡着了,陆霜年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然后毫不客气地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