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动向历来牵系外朝,卫家女封妃一事不仅在宫中引起轰动,在外朝也闹得沸沸扬扬。勋亲旧戚无一人不想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前些年,傅太后以皇帝年幼为名拒了多少上书纳妃的折子,如今怎松口了?其余朝臣见了分外眼红,个个摩拳擦掌,想着法子欲将自家闺女纳入宫中,各种选秀纳妃的折子又纷至沓来。
连国舅英国公家,一向自诩皇帝准岳母的傅李氏也心急了。傅李氏乃傅太后兄嫂,她本以为皇帝与自家闺女是表亲,结为连理再好不过了,想必傅太后买母家个面子也该这么做,那料,竟让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抢了先机,她的女儿都还没坐上皇后的位子,怎可容忍皇帝光明正大的有了其他女人。
正好,恰逢仁圣皇太后生辰,命妇须入宫朝贺。周太后不欲大摆排场,可傅太后却怕外人议论她们娘俩儿合伙苛待先帝嫡后遗孀,宴席仪制比以往的成例都要高出许多。
宴席摆在仁寿宫,主角仁圣皇太后周氏与慈圣皇太后傅氏并坐于上位,傅氏居左,周氏居右。本朝以左为尊,按制周氏为嫡后应当在左,可并无人提出异议,想来众人对此以为平常。
原来,皇帝初登基时,按制周太后该从坤宁宫迁居慈宁宫,傅太后也该从翊坤宫迁居别宫。可是傅太后地位尴尬,虽为生母,可礼制上又是庶妃,一时大臣也不知如何安置。傅太后便以皇帝年幼须生母教养为由,与皇帝同居于乾清宫,周太后心知这是傅氏有意提醒她该让位了,周氏便主动退出慈宁宫,迁居狭小偏僻的乐安宫。
本一座殿宇,傅太后不在乎住哪,可慈宁宫却代表皇太后的至尊地位,她不能容忍周氏再压她一头。在达成所愿之后,傅太后又令人修缮乐安宫,改名为慈庆宫,以示对周太后的优待。
傅太后因此取得内外朝的独尊地位,她本人在慈宁宫没住多久又嫌这里位置偏僻,便将寓所牵至离前朝和乾清宫极近的养心殿,以方便处理政务。此事以后,凡在重大场合,周太后皆让于傅太后,屈居其下。
再说此时,宴饮过后,二后便移驾御花园知春亭,众人赏花话家常,好不热闹。
卫氏身为嫔妃此时侍立在傅太后身旁,她封嫔多日,却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她再也忍不住偷偷瞧着端坐在周太后跟前儿身着龙袍的少年,清俊秀美,粉面朱唇,与周后说说笑笑,风姿卓然,一时红晕染上了她的双颊。
案上的茶水凉了,奉茶宫女端来新茶换上,不知是人多手乱还是怎的,离身时竟将残茶泼在了皇帝的膝上,吓得她立即跪地求饶。皇帝面露不悦,玉溪在远处侯着不能前来伺候,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这时,却有个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立即跪在跟前儿为她擦掉了衣衫上的水渍。
皇帝十分抵触旁人碰她,便自个儿接过手帕擦了起来,擦完后便将手帕交还给她,见此人面生,便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低着头,羞怯地小声回道:“臣妾小字汝祯。”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傅太后选的怡嫔,她心里更加抵触,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句起。
侍立在一旁的宜阳长公主,趁机有意打趣道:“看来皇上一心忙于朝政,连自个儿的妃子都闹不清了。”
众人听罢一时哄笑起来,卫汝祯更加羞红了脸,皇帝尴尬地撇过脸,气氛十分活跃。
傅李氏见此情景,气得牙痒痒,更何况那个卫汝祯是傅太后的人,这叫她家的闺女傅衣翎以后怎么过日子。她急得四处瞄了瞄,寻了半天都没见着傅衣翎的身影,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本想趁机凑合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那料那个死丫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傅李氏阴沉沉地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将小姐寻来,若人找不来,你就甭回来了。”
丫鬟早领略过傅夫人的手段,吓得连忙去寻人,无头苍蝇般找了半晌,却在太液池边见着一个清浅女子立在水榭旁悠闲自得的喂鱼。那女子,一身淡青绸裙,发间别了浅色的小花,别致脱俗,瘦削的身影单单立在那里,看着远处出神,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这如神仙般的人物,不是傅家的小姐能是谁?
丫鬟忙小跑过去,行礼道:“小姐,夫人唤您过去一趟。”
女子面无波澜地扔掉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转过身来,淡淡地回着,“我这就过去。”
丫鬟慌忙不迭,傅衣翎却不急不慢地走在羊肠小道上,刚行至岔口处,就见远处走来一个明黄身影,不用说,就知此人是谁。丫鬟欣喜不已,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可以趁机与皇帝搭讪。可傅衣翎依旧平静如水,竟远远地背过身子如寻常宫人般跪下回避,故意错过与皇帝迎面碰头。
方才众人笑闹,皇帝便借口衣衫浸湿回去换了身衣服,再来时,却在半路上碰见傅家的女儿,两人为表亲,虽不亲近但也熟识,瞧见傅衣翎故意远远避开她,心里微有不悦,却也不甚在意,径直往前走去。
皇帝与傅衣翎一前一后踏入知春亭,傅李氏见此心中一喜,以为二人私会过了,又见傅衣翎隐没在人群中,傅李氏怎会如她的意,笑眯眯地拉着傅衣翎在周太后身旁说道:“衣翎小时候常住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