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檐头雨珠顺着茅屋四处翻飞。天,很冷,风,也很大,吹得竹篾编织的墙门嘎吱嘎吱地作响。
家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器具,一把生锈的菜刀,还是几年前、母亲过世的那年,乡里的乡邻送的礼钱结余下来,父亲花了二钱银子买的。陶釜已经破了,熏黑的那头瘸了一条腿,父亲在脚下垫了一块瘸角的石头,能做饭。除此之外,这座农家的小院儿里,便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角落里铺的床是用碎石垒起来的,床上铺了高粱和细草,细草上铺了一张用细麻织的床面,是母亲还在世时织的。
屎蛋裹着一床破烂的棉絮,蜷缩在床上,他不太冷,只是饿。父亲说,他要去服徭役,冬天就回来。
官府,都是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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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屎蛋生了火,橘红色的火焰熏在他的脸上,微微发烫。
陶釜里空空荡荡的,座了一壶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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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乡里来人。
告:利州府仓山县刘家寨,吴姓某,名大有者,某年某月某日,期役死,除役三年,免哀。
落款:县印,某某某者。
乡里来的人,瘦瘦的,两个。他们让屎蛋画了押,留下一纸文书。
他,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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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死后,生活变得艰难了一些。
屎蛋不会种地,年幼的躯体不能支撑起繁重的劳动。他才7岁,甚至举不起一把石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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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蛋的父亲说他有名字,叫吴中有,祖籍在金陵。
屎蛋问:金陵在哪。
父亲说:在东边。
屎蛋问:东边在哪。
父亲说:在村子种有十七棵柳树的那头。
屎蛋说:哦。
他其实知道,金陵,在江苏,上辈子,他还是个七十岁的老头的时候,那里叫南京。里边有个湖,叫玄武湖,玄武湖里游泳是要罚钱的,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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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有要走了。
临走的那晚,吴中有偷了邻家的一把柴刀,裹了母亲留下的细麻床面,用垫床的细草作了绑腿,赤着脚,走出了刘家寨。
他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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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徒弟们听师父常说:那一年,我才7岁。光着脚丫从山里出来,靠着吃树皮草根,饿到了来年的正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