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色更浓,而觱篥声音也似更急了些,只幽幽呜呜,又带些尖锐,竟不知从何处而来。
饕餮盯了白樘片刻,终究又一阵风似的掠走。
白樘的伤虽看似并无性命之忧,可不知为何,那伤口竟无法愈合,不管加了什么金疮药,都无法阻止血流之势。
白樘见任浮生落泪,便缓缓吁了口气,半晌才说道:“不必哭了,没什么大碍。”
任浮生从昨儿看到今日,那血流的连他在旁看着,浑身都止不住的疼。闻言抽噎道:“四爷还只管说,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天水姐姐还特意叮嘱过的,她若见了,不知该多怒呢。”
任浮生说着,抬手揉眼,恨不得放声大哭。
白樘闻言,垂了眼睫,片刻才说:“不打紧……我……死不了。”低低说了声儿,心底想起周天水交代的一句话。
当时周天水道:“凤哥儿说……那凶兽杀了五人之后,最后遇见的就是四爷。请四爷万万留神,不能被那凶兽碰到……”
白樘问道:“这是为何?”
周天水道:“具体她并没说。只让四爷切记放在心上。”
所以……就在白樘所写的那张纸的最后,记录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字:白。
那是他自己。
倘若崔云鬟知道,她让周天水千里而回传的这要紧的话,反而让白樘提前遭难……不知道她的心里,会如何想法呢。
第220章
过了中元节,江夏口大捷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
据说朝廷已经派了使者,传旨命新军就地驻扎,宣晏王世子赵黼、兵部王振、蒋勋等一干将领上京嘉奖听封。
这一次,众人却是从江夏口直接出发,往上经过武州,新州等地,直接回京,并不会转道浙东,更不会途径会稽小城了。
且又因为是皇命旨意,只怕无人敢违抗的。
起初云鬟还是半信半疑,后来,白清辉也得了通告公文,确认了此事,当下两处宽慰。
只不过,却并不觉着格外高兴些,只因自从京城内的怪兽食人、白樘负伤后,有关消息便光怪陆离,层出不穷。
毕竟是父子天性,白清辉面上虽淡淡地,云鬟却看得出他心里十分焦虑,又因没有个可靠的人可以问询打听,所有猜测忧虑,只埋在心里罢了。
上回女儿节的时候,白清辉去可园,趁机相问。云鬟并不敢同他多说,只道:“天水姐姐的确是为了此事回去的,这怪兽也着实有些诡异,不过,四爷是个谨慎人,若是知道了先机,一定会尽量避免有事的。”
云鬟自然记得这“饕餮案”,正是本朝大名鼎鼎的十大悬案其中之一。
连江夏王府的册子记录里都只一笔带过。
当时她因居于崔府内宅,消息闭塞,所有的话都是从下人的口中、或者那些府内妇人的嘴里只言片语听了来的。
某日某地,何人被饕餮吞吃等话……零零碎碎地从耳边飘入,无意中记在心里。
那夜电光闪烁,她自噩梦中醒来,见床帐上的闪电映出奇形怪状,就似猛兽择人而噬般。
云鬟几乎忘了……同样的日子,在干旱的京城内,会发生这样一件大事。
是以才不顾一切地叫小厮去找周天水来商议。
那些线索,也是她捧着头,拼命回忆想了起来的,已经倾其所有。
在她的印象中,这怪兽饕餮不知从何而来,频繁吃人,引发了种种的流言蜚语,正也如今世一般,有人暗中揣测,饕餮便喻示着当时同样血洗江夏的世子赵黼……
至于这饕餮的下落,无人知晓,云鬟所记忆的,便是他最后遇上白樘。
但自从白樘往后,这饕餮便不知所踪,再也不曾现世。
倒仿佛,真的是上古神兽,行踪成谜般。
至于白樘……前一日,还有丫头说他被怪物伤到,流血不止,仿佛要死了,但是后一日,又有小厮在念叨,说他原来无事,因此云鬟也分不清,遭遇了饕餮的白樘,到底是有碍还是无事。
虽然说后来……白樘仍是平安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云鬟仔细想想当时那种可怖的氛围,总觉着,能遇见那样连吃了五个人、所有京内的好手都奈何不了的饕餮,纵然是白樘,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云鬟思来想去,有些偏信前一种说法,横竖叮嘱周天水,让她仔细转告白樘,好歹是有备无患。
可云鬟又怎会料想,恰恰适得其反?
这日,又下起了小雨,云鬟撑着伞来至县衙,手中还提着一包草药,旺儿在旁边跟着,手里捧着厚棉布包起的瓦罐。
兴许是因为担忧白樘的缘故,也许是着了凉,白清辉这两日竟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外感风寒,又有些郁结五内,让好生调养。
只是养了三天,仍是不见好,偶然听闻县衙里的小厮说起来,才知道清辉竟不大肯喝药,饭也懒怠吃。
这日,云鬟特意从药馆取了一副药来,交给底下让去熬好。
到了卧房处,旺儿将瓦罐小心递给云鬟,云鬟又说:“不用等我,中午我未必回去,你先回去就是了,傍晚再来接。”
当下云鬟便抱着罐子,进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