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可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陛下,自从八子生下芙公主后,咱们东配殿冬日里的炭火总是不够用。每每也按照份例去领,旁人都够,可偏生就我们夫人那里短缺的厉害。我家夫人又是怕给皇后殿下添麻烦的性子,从来没说过这事。那冬日里头冷了,冻得手脚冰凉,这病可不就越发厉害了。而今想来,怎得旁人都够,连少使们的定数都够,偏偏只有我家夫人不够?莫不是这炭有什么问题?”
阿娇坐着悠闲吃茶,嘴角的笑却是冷冷的。“这永巷份例皆是有定数的,掖庭丞一向交由孤看过才发给永巷各殿。可人,你这话的意思,是孤故意克扣了唐八子的份例?”
皇帝也道:“你既已说了照份例去领,那掖庭那里并没有克扣,那还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陛下既然要为我长姐做主,那便好好查一查取暖的炭吧!”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声音响亮中夹杂一丝稚气。未等众人向外望去,一双粉色丝履踏进殿内,一豆蔻女子身着鹅黄色交领曲裾,一脸倨傲入内,满是咄咄逼人的神色,那眉宇间天真纯良的正义凛然之色,颇有几分似年轻不知事的阿娇,容貌颇似已殁的唐氏。
长白满头汗跟进殿内,低声斥责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吗?想闯便闯?!”
皇帝亦道:“堂下何人擅闯宣室殿?!活腻了吗?!外头的是死人吗?!竟由着一个姑娘家乱闯?!”
“是哀家命她来的。”皇太后脚步慢些,此刻忍着怒意走进殿内,边上是搀扶伺候的常氏。
皇帝只传召阿娇来此,就是不想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没想到事与愿违,皇太后知道了,一个区区的少使也知道了。他不悦的对常氏道:“没有朕的旨意,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常氏颇委屈的看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对皇帝道:“这孩子孝顺,这么大雪天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话。正巧听闻装殓尸身的唐家母女要求见哀家。唐家门楣是不高,难为了满门忠良,家中子弟举孝廉入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在那十里八乡被奉为表率。哀家当年出身也不高,对这样的人家很是看重,以为唐家母女是来叩谢皇恩,便让青鸾引了她们入内。没想到这唐家夫人伤心欲绝的进了长信宫,口口声声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还说唐大人业已知晓,只怕闹大了有损陛下威严,一直隐忍不发,才打发了妻子女儿入永巷亲问问是怎么回事!哀家这才知道,偌大的永巷,竟还有这等杀人灭口的事!”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皇太后急促的喘息几声,又咳了几下,常氏赶紧接过宫人上的茶,皇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这才缓过来。皇帝也忙从主座下亲自搀扶皇太后,赔着笑脸,“雪天路滑,母后若是着了风寒,皇儿万死难恕!”
皇太后颤巍巍坐上主座,手里凤头杖使劲磕了磕地,“皇儿,你的永巷本该成为你在前朝政事繁忙后,放松休息的地方,成天见闹腾不宁成何体统?!你是皇帝,你的胸襟伟略、聪颖才智,应用在朝政、万民身上,哪里是搅在女人中间,处理妻妾之事的!”这是怪责皇后没有担负起永巷之主的职责,一味纵得永巷不宁了。
阿娇本不欲口舌之辩,话到此处,再一言不发倒显得心头有鬼。“母后此话是怪责儿臣了?”
“永巷不宁,是皇后无能!这次的事听说皇后亦牵扯其中,是无德!这样无能无德的皇后,怪不得永巷不得安宁!”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若说皇太后从未喜欢过阿娇,那么太皇太后在世时,她至少表面是一副疼爱儿媳的好婆母,而今,赤ll的怪责,再也不去掩饰内心真正的喜恶了。
终于等不及要处置她这个皇后了么?阿娇心里笑的不行,前世大概觉得愚笨不足惧,出了巫蛊之事才觉得顺势铲除干净也好。现今提前发现她的变化,打算要趁着羽翼未丰,未有子嗣的时候处理了。既然成为了威胁,那么自然让他人感受到危机了。
“母后的意思,是要废黜了儿臣?”阿娇笑吟吟的,完全不在意,看那桌上还有上好的紫云酥,又拈了吃。
“娇儿无礼,母后没这个意思!”皇帝赶紧圆场。皇太后看皇帝那副着紧模样,更是气愤,她就是要闹大了这件事,即使无法拉她下了皇后宝座,也能让她背上德行有亏的罪名,又没有子嗣,被废黜是早晚的事。
阿娇不理会皇帝,只看着皇太后笑得温文尔雅,“母后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