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他出去了,黑河卫除了驻守之人,能放出去的都放出去了,城里顿时空了一大半。
黑河卫紧邻大黑山,这大黑山只不过是个统称,实则是一个绵延起伏的山脉。
山深丛林密,辽东这地界历来有渔猎的传统,早先此地还住了不少平民,自打战线僵持在以抚顺卫铁岭卫为战线,附近的平民就全部往内里迁移去了。
黑河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过毕竟是朝廷军队,由朝廷养着,所以除了屯田,会进山寻食物也只有到了冬季缺粮的时候。且从不像这次,指挥使大人下发了命令,只要可以吃,一律带回去。
并将杜昌明也带了出来。
黑河卫的人所到之处,简直如蝗虫过境,飞禽走兽凡是见到一概留下,树上长的,地里埋的,通通带回去。
就像是勤劳的工蚁,一车又一车的食物被运回黑河卫。驻守卫城的兵士们择出一些老弱妇孺负责处理这些东西。飞禽走兽一律宰杀剥皮,或是腌制或是风干,其他的东西能晒的晒干,不能晒干的便腌成酱菜,或是藏进地窖里。
整个黑河卫就像似一个怪兽,不停地张着大口吞噬着近在咫尺的大黑山。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晚,以前秋天过半之前,天便冷了,可今年却还不算太冷的模样。
到了冬至这一日,突然下起大雪来,这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黑河卫的人都知道冬天来了。
气温太过反常,之前还是穿着夹衣,不过是一夜之间气温骤降,穿着棉衣还冷飕飕的。幸好柴是早就备下了的,将炕烧上倒是不会太冷。
早上起来,秦明月见外面一片白,就忍不住伸头出去看,一个激灵被冻了回来。
她挺着大肚子去了西间,对坐在炕上的祁煊道:“外面冷成这样,也不知取暖的柴够不够。若是不够,恐怕今年黑河卫要冻死不少人。”
祁煊蹙着眉,“之前进山时,惯例是打柴存着过冬。不过看这样子恐怕比往年冷,还得再进山。”
秦明月点点头,这时香巧和香桃将早膳提了过来,一家三口便围坐在炕上用膳。
而与此同时,因为一场突来的大雪,许多前来参加冬至宴的人都被困在镇北王府中。
这些各地而来的将领和地方豪强,寻常出入都是被人簇拥,他们所带来的人很多都是十多人一间房。即是如此,寻常感觉宽敞至极的王府,突然塞进了这么多人,顿时也显得逼仄起来。
住的地方也就罢,关键各种食物消耗得极快,等雪停后这些人纷纷离去,王府的粮仓空了一个,其他食材也几乎消耗殆尽。
德叔将事情报上来,镇北王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旁边的镇北王妃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让妾身来说,这次冬至宴就不该摆,如今各处捉襟见肘,咱们府里……”正说着,因为镇北王看了一眼过来,镇北王妃当即消了声。
其实这话题之前就议过,可镇北王府的冬至宴年年摆,今年却突然不摆,恐会引起恐慌。
尤其早先便有朝廷缺粮的消息在四处流传,不过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惯性认为朝廷缺了何处的粮,也不会缺辽东军的。事实是,在九月中旬朝廷确实给辽东运来了一批粮食,可这批粮食却不过是装个样子,粮食袋子里装得全沙子,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军粮。
负责运粮的官员和镇北王足足关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的话,之后人走了,丢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
所以明明捉襟见肘,镇北王还是摆了这场冬至宴。
粮荒之事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不然闹出兵乱来,谁也没办法承担。
镇北王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就是心疼被这些人吃掉的粮食。以前她可从不会觉得粮食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什,可自打祁煊被派去黑河卫,她连着往那边送去了两批粮食,再加上开了春后祁曜被派去开源卫,镇北王妃就觉得粮食是个十分要紧的东西。
那开源卫是个没比黑河卫好到哪儿去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开源卫不是流放之地,所在位置也不如黑河卫荒无人烟。即是如此,因为上面没发下军粮,祁曜派人经过正规渠道要粮无果后,不免就给镇北王妃来了信,想让通过她和镇北王说情优先把军粮发给开源卫。
为了这事,如今和镇北王妃感情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镇北王,也当着她面发了一场怒。
同样的处境艰难,黑河卫那边从始至终都没管上面要过粮,据说祁煊还有模有样的带着人屯田。而祁曜却是连番要了几次,甚至把心思动到自己亲娘身上。
两厢对比,高下立竿见影。
镇北王妃当时噤若寒蝉,扭头还是担心儿子动用自己的私库,又托苏家弄了一批粮食给开源卫送过去了,当然黑河卫那边也没漏下,就是数量不如开源卫。
镇北王瞥了镇北王妃一眼,“你别当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省了粮食好给老二送过去。现在明白这些年你拧着要立老二为世子,本王为何一直不答应了?辽东常年缺粮,若是连这点困难都没办法面对,他怎么坐稳这王位。”
说完后,他也没去看镇北王妃是什么脸色,便对德叔道:“从今天开始,府中上下缩减一切用物,不必要的开支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