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颜嬷失态追问,“真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我殓尸无数,什么样的尸首没见过?身上有没有刺花?不是我吹牛,就算烂做了骨头,她刺过什么花,我都能给看出来。”栎容有些不大痛快,“嬷嬷要是不信,剥了看一眼就是。”
颜嬷收起诧异,冲栎容陪着笑脸,拍了拍自己的腮帮子,恼道:“奴婢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大好使,看来真是记错了人和事。”颜嬷回看了眼桌上的金子,笑着又道:“这些钱银,你一个姑娘家,随身带着回阳城也不方便。照夫人的意思,奴婢会安排一辆马车送您回去…”
“我还不想走。”栎容不客气的打断道,“是薛灿请我来的,要回去,也该他来和我说。”
百金都打发不走的人,颜嬷还是第一次遇见,请神难,看来送神更难。颜嬷稍许镇定,道:小侯爷还有的忙,谁家白事不得张罗些日子?栎姑娘是做这行的,一定明白的。何况,那可是小侯爷的娘亲…”
——“真是巧了。”栎容叉腰,“本姑娘也有的忙,我家义庄的婆子,有个远亲在湘南,我来时,她嘱咐着我一定要来替她见见远亲,婆子一把年纪,这辈子是来不了湘南了,我答应了她,正打算这几天去找找…真是对不住,还要打扰府上几日…”
颜嬷脸色微窘,栎容憋着笑窜到她肩旁,眨眼笑道:“颜嬷,行么?”
栎容掀开帕子捡起两锭黄金,在颜嬷眼前晃了晃,“我也不会白住,一天一锭,怎样?”
颜嬷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栎姑娘这是什么话,小侯爷欠你人情,你就是薛家的朋友,几日…那奴婢就做个主…你就还暂且住在这里…”
——“多谢颜嬷。”栎容笑目弯弯,像极了天上的半弦月。
颜嬷注视着栎容的脸,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了脸上这道疤,栎容也可以说得上是个出类拔萃的美人,但也真是因为这道疤…颜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一个面上带着可怕疤痕的女入殓师,又能掀起什么事端?
她已经够可怜,自己又何苦与她过不去。颜嬷轻轻摇头,转身走出屋。
栎容摸出别苑,她估摸着,紫金府该有五百个自家义庄大小,主母夫人的雍苑自成一体,安置自己的别苑,也该是属于雍苑。一个雍苑都像迷宫走不出去,薛家的紫金府,又会辽阔成什么样子?
没人领路,自己半天也走不出去吧。
雍苑的奴婢都得了颜嬷的提醒,鬼手女是小侯爷请来的贵客,人人见了栎容都是小心招呼,脸上带着尊敬的神色,胆小年轻的丫头也会怵着她脸上的疤痕抖霍,但面上也没有厌恶,抖霍完还对栎容羞涩一笑,怪可爱的。
——大户就是大户,连下人都这么体面,哪像阳城那帮臭丫头,见到自己就差吐口水。
栎容有些不好意思,对经过的小丫头也带着笑,她想拉个人问问,薛灿人在哪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自己一个殓师,哪有资格去管他家侯爷的行踪。人家母亲才过世,还有许多事要忙,自己问到了,还是能做什么?
栎容想起子夜拔剑的薛灿,那一刻的男儿血性,栎容现在回想起都有些浑身沸腾。女子钟情英雄男儿,薛灿热血,一定也是个英雄。
栎容想着,双手握做了拳头,她很想告诉薛灿,自己会记着他拔剑的英武模样,永远都不会忘。
——“栎姐姐?栎姐姐…”一个人影跳到栎容跟前,喊了几声都不见栎容反应,杨牧啪啪击着掌,“栎姐姐!”
“额…”栎容抽搐了下,“你叫我?”
“想什么呢?”杨牧凑近脸,“咿呀,栎姐姐,你的脸怎么红扑扑的,是病了么?”
“别咒我。”栎容不高兴的转过脸,“谁病也轮不到我。”
杨牧嘿嘿笑着,环顾周围,低声道:“我看你眼珠子左右看着,好像在寻着什么人?栎姐姐,啊,我知道了。”杨牧瞪大眼。
栎容有些紧张,“你个小鬼,你能知道什么?”
杨牧冲栎容晃了晃食指,啧啧道:“你啊,一定是在找我,是不是?”
栎容吁出口气,生怕被杨牧这小子看出什么,附和道:“你真聪明,我啊就是找你。怎么,你不陪在你家小侯爷身边?”
杨牧蹙起俊眉,啃着手背道:“小侯爷带着谢君桓他们,送他娘最后一程,这会儿,他们都不在府里,我闷得慌,就来找栎姐姐你,恰好你也在找我…我与你,真是有缘。”
栎容从杨牧嘴里探出薛灿的行踪,心里也舒坦了些,歪头笑道:“你昨儿还和我说,薛灿待你最好,怎么,他娘下葬,你不去陪着?”
杨牧双目掠过一些不解,随即道:“他们说,我年纪小,白事还是少去的好。栎姐姐,他们是疼我呢。”
杨牧年轻的脸孔纯真干净,眼睛里也是一览无遗藏不住任何。栎容咬唇想了一想,低声道:“你闲着,我也没事做,你愿不愿意…”栎容凑近杨牧耳边嘀咕了几句。
——“啊?”杨牧噌的跳起,“你要我带你去翠竹林做什么?”
栎容戳了把杨牧的肘子,“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捱着饿还给你炖鱼吃…翠竹林离这里也不远,你不帮我,就是没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