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盼娣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这谪仙般的女子不仅会用金银贿赂凡人,抿成严肃形状的嘴还会骗人!
也是,初次见面时林盼娣就觉得她比起仙人更像妖精……她当时想故事里的仙人都是白胡子老头,要是说书先生讲什么桃花眼的美貌仙子,那八成不是下凡嫁人就是妖精假扮的了,她想若是这样的美人真是被上天指派下嫁凡人,那真是糟了罪,还不如当她是妖精。
美人腹鸣了还会脸红,时而冷淡,时而温和,林盼娣逐渐理解被女妖精蛊惑的书生。
向时雁用法术为自己凭空凝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饮着,但林盼娣还是从她的话音中听出一丝笑意,好像对自己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十分满意,更觉得她此刻的反应十分有趣:“修仙之人口中的‘有灵根’本就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只要长有灵根就行,实际上指的是‘有可修炼潜质的灵根’……这样看来,向某也不算说谎。”
“即使是最平凡无奇的人也有灵根,只是人与人之间灵根数量和根数不同,于是修仙的资质也不同。”她接着解释,毫不意外地看到女孩蔫了似的垂下头。
林盼娣稍稍转动身子,不看向时雁的正脸,小手扣着桌上的漆,自以为将幽怨藏住了,实际上他人听来还是十分沮丧:“那我是不是不能修仙了?”
她生得瘦小,看着像是许久没吃饱的样子,衣服也不像向时雁在宗门中时常见到的小女孩那样漂亮,这一切仿佛是给林盼娣披上了一层保护色,用系统的话来说,对向时雁这样富裕正直的大人有奇妙作用,所以即使报了救命之恩,向时雁还是多管闲事帮了她。
这样的女孩神色郁郁看向另一边,在向时雁眼里莫名像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小狗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没人听懂的抱怨的呜咽声,看起来可怜得很。
总是,冷面无情的月华君还是被最不擅长对付的小孩弄得升起了一丝罪恶感,安抚地说道:“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杂灵根,不能修炼也没什么大不了,仙路艰难,不见得是坏事。”
林盼娣还是不肯看她,可怜巴巴地说:“我不能修仙……向仙长是不是就不会带我一起走了?”说完,她自己的耳朵尖变得像被煮过的虾蟹一样红。
向时雁一愣,她察觉到林盼娣对她有一些雏鸟一样的依恋,女孩似乎对常人而言不是很好相处,但对她却莫名的亲近。
她好像被关在那个名叫九鞍峰的蛋里,向时雁是她敲碎这个“蛋壳”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或者说,就是通向外界的裂缝本身。现在盼娣离开了家人,到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来,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向时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也多了起来。
意识到这点,向时雁有点不自在,不是反感,而是一种莫名无所适从的感觉:“你原来离家出走后打算去哪里?”
她曾经诛杀过一头地级中品的成年金背苍狼,在对方的窝里找到了一只还没睁眼的金背崽子,带回去养了几天就转送给师侄了。
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她却至今对那幼崽被自己拎着后颈丢给别人的样子印象深刻,蜷成一团呜呜地叫着,从师侄怀里挣脱出来趴在地上咬她的裙角……
原本等着以为向仙长会欣然回应她一个保证的林盼娣又失望地低下了头,声音小小的:“可能……到城里来找我阿姐吧……”话音中带着迷茫,似乎她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也难怪,她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十岁小孩。
本来收徒只是个将林盼娣带走的名头,她本想将对方带到离家远一些的地方生活,实际上并未测过对方的灵根,也没有真的将她带上玉苍山的打算。
现下转念一想,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给她钱财也守不住,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指不定生活比待在九鞍峰安心嫁人还要艰难,既然自己将她带离了家,哪有随便找个地方将她放下的道理。
向时雁叹了口气,她心中一直担忧着自己的未来,一时又想不到其他合适的办法,便先将林盼娣带走了,现在也只好将她带到玉苍山附近的城镇中,寻一户可靠的人家照看。
于是她对林盼娣坦白:“我为你测灵根,要是你没有修仙的资质,我就将你寄养在玉苍山下。”
林盼娣转过头来了,那一瞬间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一个十岁的小孩不应该有的神色:最先引起注意的是女孩发亮的双眼,一开始还是纯粹的喜悦,紧接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她还记得向时雁说过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仙资,而如果林盼娣的父母真的在为人处世上给了她什么教训——那就是她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也不是受人期待的那个,长久以来将自己放在一个平凡且多余的位置让她很自然地带入了后一个可能,她眼中快速闪过动摇,紧接着是怀疑和失望。
但是她已经过早地学会了不去对无能为力的既定事实加以置喙,向时雁颇有些惊讶地看到林盼娣最后呈现出堪称从容的态度对她点了点头,她有点心痛地发现林盼娣已经接受了自己将要被寄养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中。
女修喉咙被一团情绪梗了一下,她拿出那块测灵石,交到女孩手中。
结果出人意料,至少出乎林盼娣的意料。
“木水火三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