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不过才将将冒了一点光,乘月就打着小呵欠起了身。
第一件事先问爹爹,知道了爹爹下了朝来瞧她,这便高兴起来。
云遮服侍着公主用了早膳,给她净手时笑着问了一句,“您昨儿收的礼啊,奴婢都给您拾掇好了,这会儿都搁在偏殿,您要不去瞧瞧?”
乘月昨儿后半夜做了美梦,这会儿心情就很好,甚至要唤太子哥哥同她一道儿来,待知道太子往南书房读书去了,这才作罢。
偏殿里的礼物摆了长长一溜,乘月从最前面的瞧起来,那些雕刻精美的盒子里,大多都是五色宝石、莹润宝玉,还有各色的金饰,虽都做了童趣儿的形状,可这样的玩意儿,乘月的小库房里数不胜数,也没多大新鲜了。
倒是有个玉兔捣药的玉雕摆件尚算玲珑可爱,乘月拿在手上仔细桥,那玉兔身后的桂花树上,还雕刻了细碎的桂花呢。
她将玉兔捣药的小摆件拿在手里玩儿,忽听得外头有内侍高唱陛下驾到,乘月竖起耳朵听,一下子跳了起来,再见到皇父的笑模样,她刚想扑进爹爹的怀抱,却一下想起来自己在生气,这便抱起了手臂,气呼呼地背站着。
皇帝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气性儿,走过来蹲在女儿的身边儿,拽了拽她头上的小啾啾,笑着哄她。
“……昨儿失约了,错过了雪兔的生辰宴,全是爹爹的不是——原谅爹爹一次成不成?”
乘月气鼓鼓地转身,“我绝对不原谅爹爹!”
皇帝不着恼,继续赔不是,“哎,不原谅就不原谅吧,爹爹原想着同你说说昨日的见闻,现下你既不原谅爹爹,那爹爹便走了。”
乘月就有点儿松动了,她哼了一声,“爹爹昨儿做什么去了?”
皇帝见女儿愿意同他说话了,这便正了色,认真同女儿说道:“雪兔,你是爹爹的女儿,可一整个大梁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昨日冀州地动,伤了不少人,官衙也全塌了,帝京城离那里那么近,朕是一定要去瞧瞧的。”
乘月的心思全被吸引住了,她好奇地一问,“爹爹,地动是什么?”
“大地震颤,房屋倒塌,市井里压了不少人,许多人流离失所……”皇帝若有所思,“黄水决堤,灾民无所依,没有屋子住还是小事,没吃没喝才是大事,多事之岁末啊……”
乘月听到冀州地动伤了不少人,灾民也没吃没喝,只觉得小心脏都揪紧了,她觉得自己不该同爹爹生气。
“爹爹,我不生您的气了……”她纠结着,“百姓们没有饭吃该怎么办啊?能把我吃的米糕送给他们吗?”
皇帝欣慰地笑了笑,把乘月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昨儿的生辰宴办的很好,朕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刚要说,小女儿却挣脱了他的怀抱,指着眼跟前儿的一堆生辰礼给爹爹看。
“爹爹,这些全是金银首饰,您把它们都换成钱,给冀州和黄河边儿的灾民买米吃好不好?”
她沿着一长溜礼物走,走到最末的一个青铜小箱子那里,忽然呀了一声,奇怪地指给爹爹看。
“奇怪,这里怎么有只小冰鉴?这时候是冬天,也不能吃冰饮子呀?”
皇帝走了过来,半蹲下来瞧了瞧这小小的青铜冰鉴。
寻常夏日用来降温或储冰的冰鉴都不小,而这个青铜冰鉴却小小一只,上面雕刻着仙鹿饮水的图案,两只铜环小把手也很可爱。
小女儿奇怪地蹲在小冰鉴前端详,好奇地拎起冰鉴的盖,登时一股凉意氤氲而升。
父女两个往冰鉴里看去,一只剔透晶莹的粉色琉璃碗,其间静静开着一朵白瓣儿洒红斑的重瓣儿山茶。
它分明是被冻在了剔透的冰里,却娇艳的还像盛开在枝头,那规整如圆的一团花,重重叠叠的瓣边儿上晕染着嫩粉色,那鲜焕的颜色,使人疑心风一过,它便会发出灵动而缱绻的香气来。
皇帝第一时间认出了这是茶花里的珍奇,叫做十八学士的,刚想赞叹送礼物之人的用心,却见身边的小女儿已然满心满眼的惊艳,从冰鉴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冰碗,爱不释手。
“云遮你瞧,这般冰着,山茶花就能长长久久地好看下去了!”
小公主本就爱茶花,这些时日一直遗憾那朵茶花的凋谢,今日这一份生辰礼,算是送在了公主的心坎上。
见乘月由衷地喜爱这冰冻在琉璃碗里的娇色,云遮上前,温柔地向陛下和公主,说起这茶花的来历。
“靖国公世子从靖国公夫人的茶花园里,摘下这朵十八学士,驱车三千里前往极北至寒之地,将它冰冻之后,放在冰鉴里带回,以贺公主的生辰。”
“靖国公世子说,世间万物,行流散徙,虽自有规律,或可凭一己之力,尽遂公主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