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看到。
他不回答,自顾自穿好睡衣,舒晚风也没有再问。
舒晚风很高,足有一米九,身材健硕,不是那种过度健身后的肌肉块儿,而是恰到好处的健康有力,是成年男人精心照料身体才能拥有的美感。此时站在夏天身前,几乎把他清瘦的身形完全挡住。
夏天仰望舒晚风,从小到大都是,舒晚风的高大于他而言是高山,是云巅,是浩瀚星海,五岁那年是,十四岁那年是,现在也是。
时间改变了什么,又并没有改变什么。
“客房许久没住过人了,今晚只能挤一挤,你如果介意,我去沙发上睡。”
“不介意!”夏天语气有些急切。
因为夏天胆小,从前他们都是一起睡的,舒晚风突然客气地说要睡沙发,硬生生地让夏天觉出了这九年时间带来的改变与陌生。
舒晚风不懂他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只好按照计划找出安神的药,嘱咐他十分钟后吃下,自己则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夏天坐在床边,落寞了一分钟,很快又被舒晚风的家勾起了好奇心。
他吃过药,继续在别墅到处溜达。这里是舒晚风的地盘,这样的认知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和安全感。
地下一层别有洞天,除了一间酒窖,居然还有一间单独的器材室,里面全是健身装备,堪比健身房。夏天溜进去,摸摸跑步机,又坐坐动感单车,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感叹。
有钱真好。
过于投入的后果就是没发现楼上的水声停了。
舒晚风擦着头发,找不到人,依照直觉下楼来,这时正倚在门边看夏天小老鼠似的东摸摸西蹭蹭。
舒晚风专注地打量夏天,心想,他这样的肤色,若是老鼠,绝对是小白鼠。小白鼠不仅可爱,还犯傻,领地主人的目光已然几近赤/裸,他仍毫无所觉地研究着该怎么举起十公斤的铁块。
“喜欢健身?”舒晚风只能先出声,夏天狠狠哆嗦了下,显然被吓到了。
舒晚风穿着宽松的同款睡衣走过来,纠正夏天举杠铃的姿势,顺手捏了捏他的腕子,见那皮肤上立刻现出两道红痕,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要循序渐进,今天太晚了,以后教你。”
夏天点点头,恋恋不舍地跟舒晚风回到卧室。
安神药物果然令人放松,两个小时前吓得魂不守舍的人已经彻底恢复活力,甚至因为药物的作用而过于放松,对着多年不见的好哥哥,变成了小话痨。
“晚风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健身的啊。”
“晚风哥,你在国外是不是特别受女孩子喜欢,追你的人多不多?”
“晚风哥,你在深兰工作吗?回国前和孟老师见过了吗?”
舒晚风不厌其烦地听着小白鼠晚风哥长、晚风哥短,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连续两次放你鸽子?”
夏天闭上嘴,舒晚风承认得太过坦荡,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要说原因,他也并非毫无所知,于是顿了顿,装糊涂:“难道不是因为你忙吗?”
“不是。”舒晚风将床头柜上的夜灯调至最不刺眼的亮度,扭头看靠在床头的夏天,“我公报私仇。”
夏天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哦了声。舒晚风掀开被子,也靠在床头,即便坐着也比夏天高出许多,夏天感受到一股无形压迫,头垂得愈发低。
舒晚风就这样侧着身子看他,半晌后问:“你以为你只是弄坏了几朵花吗?”
迟到的兴师问罪终究还是来了!
“……难道不是吗?”
舒晚风轻轻地瞥他一眼,意味值得深究,夏天的心霎时掉进了油锅里。
“晚风哥……”他凑过去一点,想要蒙混过关:“你看,你已经惩罚我了,报告我会好好写的!以后有任何吩咐我都不打马虎眼!还有花,我买一盆最贵的赔给你,不对,是一排最贵的!”
舒晚风的本意不是问责,过了这么多年,谁对谁错已经不再重要,他们都经历了很多事,能够重逢,已是运气。
不过是时机刚好,他以为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将他们之间最不堪的一页轻轻掀过。
但总有人对自己的失误毫无所知,并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
整排盛放的玫瑰花倒在地上后,夏天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会赔他,舒晚风忍住所有情绪不与他计较,换来的却是他的不放在心上。
九年前是,现在也是。
积压了太久的不痛快激发了舒晚风的劣根性,他的情绪被装在每一个细胞里,夏天的话如同一枚针,刺破禁制,令他久违地体会到汹涌的委屈与恼怒。
夏天无法读懂舒晚风过于晦涩的神情,小声嘀咕,带着些经年不变的耍赖口吻:“都说了赔你了……”
天平终究倾斜,舒晚风自嘲一笑。
“你赔不起的。”
夏天咬着嘴唇,心说不会吧,难道是名贵花种?
舒晚风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
“我喜欢过一个人,那些玫瑰是为他种的,花没了,那个人也就找不到了。”
夏天如遭雷劈。
他竟然毫不知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舒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