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这是把自己不乐意的差事推给他。而他身为埃文斯的学生,没有拒绝的立场,更何况,他还是埃文斯即将出版的学术著作的第二作者,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孟静斜语气轻松地调节气氛:“当然,我这个正牌教学秘书会承担主要职责,只会把涉及钟凛教授的琐事分给你一些,知道您是大忙人,怎么样,够不够诚恳?”
孟静斜生得温柔大方,语调像个调情高手,尾音上扬,软而腻,从正常人的角度评价,会觉得很撩人。
可惜舒晚风不解风情,就是个聋子,无动于衷且隐隐不耐烦。
见他冷淡依旧,孟静斜只好收起媚态,转而问起他回国后的近况,企图从私交的角度拉近关系。
舒晚风倒时差不太顺利,回国后忙于接手公司事务,一直没顾得上休息,此时昏昏欲睡。他随便应付一句在忙公司里的事,孟静斜识相地没有继续深挖,话题转回公事上。
钟凛是经济学专业大拿,学术成果丰富,身负数间国际大公司战略顾问的名头,和埃文斯,也就是舒晚风的授业恩师是跨国挚友,埃文斯嘱托舒晚风回国后代为拜访钟凛,舒晚风便抽空来了财经大学,结果钟凛很忙,又或者是因为没有写完早就应允的序言而故意躲他,总之结果是 ,他只见到了孟静斜。
舒晚风和钟凛在美国有过数面之缘,相谈甚欢,算是忘年交。既然孟静斜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哪怕看在钟教授的面子上,他也实在没有推诿的必要。
反正只是顺水推舟做一桩人情,丢给秘书处理就好,舒晚风想通后,心内泰然。
孟静斜等着他点头,只是舒晚风才掀动嘴唇,化妆间里的吵闹忽然飙升,如烧开的水壶发出一声极刺耳的鸣叫,让人头皮发紧。
舒晚风彻底被吸引了注意力,没着急回复孟静斜,扭头盯住舞台旁边的侧门。
“席洛!”
门扇打在墙上,咣当一声,螺丝钉直接从门框上蹦飞,可见摔门人火气之旺。
李哥喊住气急败坏的席少爷,剔着暗黄门牙,阴阳怪气地说:“你和耿砚闹事,一走了之怎么行?夏天家里困难,从我这儿说就不能让他背锅,会计算出数目来微信给你,你记得转账。”
旁人热衷捧有钱少爷,李哥是个例外,他清苦出身,熬到现在,小有所成,最是看不上这些不可一世的富家崽。
席洛脸色瘆人,咬紧后槽牙,“知道了。”
舒晚风盯住席洛,上挑的眼角被灯光余韵染上两分暧昧,遮住了他眼中险些泄露的一瞬慌乱。
席洛这个名字令他感到耳熟,下一刻记起来,这是席修的亲弟弟——这不算什么。
令他思绪混乱、心脏狂跳的是李哥口中的夏天。
舒晚风慌了一秒,随即确定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夏天——他也没那个自信,认为自己当真有这种好运与故人不期而遇。
“席洛——”
夏天追了上去。
对面的孟静斜好像说了什么,舒晚风却什么都没听到,盯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夏天,晃神了。
见是夏天,席洛脸色缓和不少。
夏天看上去有话想说,席洛不愿听他为耿砚说情,抢先拦住他的话头,“夏天,你和耿砚那个傻逼不一样,所以千万别替他说话,我会生气。钱我赔,以后见面别躲着我就成。”
耿砚始终待在化妆间里,多看席洛一眼都嫌膈应,听了这话,嘲讽地嗤了下,像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夏天可不想他们再动手,赶紧和席洛挥手告别,等席洛离开,又拐进化妆间,尽职尽责地安抚了耿砚几句。
耿砚被他一身惨状还好心拉架的高大形象搞得很内疚,要送他去医院挂号,夏天说自己没事,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通,气氛也就融洽了。
年轻人冰释前嫌的开朗笑声穿过半残的门板,传到了舒晚风的耳朵里。
他还在回味方才的惊鸿一瞥。
模样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圆脸、大眼睛、唇线锋锐——其实舒晚风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长成这副可爱又利落的模样,完全不合乎美的逻辑,但又完全符合美的定义。
不同的是,长大后的这个,下颌骨线条更为分明,鼻梁更显挺拔,眉骨太过优秀,整体轮廓添了混血的味道,像沙特某个富庶部落的出逃小王子。
只是抽条太快,小王子身形单薄,特别是那双长腿,又细又直,在昏暗的酒吧里泛着奶油色的白。
白体恤、蓝短裤——才四月就敢穿这么点儿,年轻人对于美的热情总是高涨。
视网膜似乎对美人也青睐有加,令方才的一瞥困于眼前,久久不散。
舒晚风端起水杯,润了润忽然有些干燥的喉咙。
侧门又被打开,夏天没事人一样走出来,朝酒吧大门的方向离开。
他身上多了一个背包和一把吉他。
背包老旧得要命,边角磨得黑亮,背带上缝着很扎眼的彩色丝线。针脚不够密实,隐约能看出是张猫脸,昭示着主人的个人癖好,正十分勉强地挂在没有受伤的左边肩膀上。
舒晚风又润了润喉咙。背包看着眼熟,好像是他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