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西德里所言,这里非常安全。房间中既没有食人的魔鬼,也没有骇人的怪物。夜晚安静祥和,与常人入睡前惬意放松的时刻没什么不同。
只有这位让郁封心神不宁的喜怒不定的老爷,而已。
伊塔洛斯周身缠绕着水汽,垂落在肩的发丝将衣袍晕染出一块湿漉的深色,他浅浅饮了口苦艾酒,目光停留在桌前摊开的书上。
照明的灯光色调昏黄暗淡,只在他身侧遍布水汽的地方朦朦胧胧罩了一圈,像是陈旧记忆的某个片段,距离很远,却无端让人产生这位老爷下一刻抬头微笑的错觉。
荒唐的错觉。
西德里竟然把他带到对他极为不满的‘服从者’房间里了,郁封面无表情,不肯往前走半步。即使这幅场景看起来甚至有点温馨,对方也没有对他的到来做出表示——但郁封肯定他只要进去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伊塔洛斯放下杯子,翻了一页。
人有的时候就是会冲动,伊塔洛斯完全理解,所以他不会克制天性,相反,他享受这种自由。当然也不是全无理智不计后果,他是会思考的。比如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会收敛,就算当时西德里没有出现他也不会对对方做什么,最多吓唬吓唬罢了。
他现在对这人类没那么在意,于是连眼都没抬。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与对方共处,离谱的睡一间屋子。
伊塔洛斯非常确定,他的懒得搭理在糊涂的老管家眼里成了默许,总之,有那层意味。
这位管家对之前发生的视而不见,也对这微妙氛围漠不关心:“这是您的房间。”他胆大妄为。
伊塔洛斯不得不从自己营造的满意氛围中抽身,望向两人。
西德里:“我知道原委,所以我认为你们现在该待在一起,像别的组合那样。你们以后要共同面对很多事情。”他说,“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不过他苦口婆心劝说的对象并不领情,支配者侧身从他身后走过:“给我换一间。”门口的身影消失。
西德里转头看了眼:“老爷,别露出那么直白的表情。您该理解的,这很合理。”
伊塔洛斯刚刚还庆幸沉默是个明智的回应,不会让他被叨唠,下一秒管家的话锋就朝他来了。他当然知道这很合理,可他不需要。假若,假若这人类跟他一起,那对方能为他带来什么帮助呢?
答案很明显,什么都没有,他还得倒贴。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接受的理由。管家简直老糊涂了。
伊塔洛斯颔首表示赞同,敷衍道:“挺有道理的,很合理。但别对客人那么无礼,要尊重客人。”尊重客人的
从感觉上来看,管家并没有什么不同,跟曾经一样热爱念叨,或者换个更好的词,尽职尽责。但现在他又看不到对方的灵魂,谁知道那躯体里住着什么。
管家微微欠身,替他关好房门。紧接着,隔壁传来细微响动。
伊塔洛斯可不认为改变世界的那个存在会好心为他复原一切。
喧闹在夜里不值一提,当客人们分散进入房间后,庄园再次失去声音,好像他们不曾到来。
咔哒、咔哒、咔哒。
当摆钟时针指向‘十二’时,某种吊诡的氛围弥漫在庄园中。这微妙的变化不足以引起任何一位客人的注意,除非他们还未酣睡,并且朝窗外看,就会发现黑夜被染得更为深沉,抵达窗台的光却依旧猩红。
伊塔洛斯走过去,红色一点点攀爬上他的身躯,像是天使堕落为魔鬼,走进加冕宴正在接受的洗礼。
月亮变了颜色,庄园里什么都没出现,伊塔洛斯微微出神。
监管者给出的目的是‘证明自己的决心’,就像某位客人所说,这个任务对他人互不相干,没有利益冲突。这就要保证破解方式不是唯一,或者每人都机会平等。
像个游戏,一些事情会联系严密,一些事情又是无关紧要。
他确实很感兴趣,这决心后暗含何种深意。
伊塔洛斯的目光从月亮回到庄园,这里散落着几个水池,树木与高大植物屈指可数,多数是低矮的花丛。庄园左侧倒是被花藤遮掩,有着一小片奢侈的树林,穿过它后就是草地与湖泊。
伊塔洛斯看到那前方的花圃小径来了人,在这诡异而可怖的色调中,那人悠闲地朝更深远处走去。
然后,他听到一声尖叫。
像是早有先兆,又那样突然,这声音从严密的建筑中穿透而来,传到周遭时沉闷压抑。
但这足够将人惊醒。
——夜莺把她的死讯告诉给所有人。
等待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后,伊塔洛斯才转身打开房门。
恰巧,他的支配者不急不缓地从他眼前走过。
伊塔洛斯以同样的姿态跟在他身后,倒有些像蓄意尾随。
二层走廊挤满了人,女佣站在远处窃窃私语,伊塔洛斯与他的支配者到来,那声音就戛然而止。伊塔洛斯走过,侧首多看了一眼,就连女佣都跟记忆中分毫不差,让人挑不出毛病。
就像在梦境中重新演绎分支,当然,也不是所有事物都一样不差,这更像合理拼凑。
靠近房间大门的人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