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耶被贬到爱州,至死都没能回来。不久我的兄长也死在了西北,我去接了他唯一血脉,但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褚家荣光不复从前,死的死,没落的没落。为了回神都,我爬山涉水吃尽苦头找到太原,找到周策安,献上了压倒京兆杜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星回看向她。褚显真还是那样和煦地笑着,“长安韦杜,素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之名。我助圣人铲除了当时最为豪焰的世族集团,来到了这个位置。”
“别这样看着我。苏十九,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交心。”
褚显真把酒杯倒扣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要救人就要杀人。这世间能靠得住的人一定是自己,还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
要救人就要杀人。这一刻,苏星回仿佛能体会到她的心境。
是不是只要她杀了王贺之流,权宦敏良,就能改变裴家的走向?
一树树五色焰火在耳畔炸开,威严不可侵犯的万象神宫就立在这片盛景中,神秘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
“不要贸然行事。她的话也不可尽信。”
苏星回从酒肆里出来,就被裴彦麟拽住手腕,塞到了她的车上。她没有任何的察觉,裴彦麟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偷听她和褚显真谈话的内容。
“我于夏日之期得见人间覆雪琼枝,如遇春色。她把你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你听了是什么感想?”他今夜恰又穿了白罗衫,活像那覆雪的琼枝。苏星回看得扎眼。
“扭捏作态,食之无味,名不副实。”裴彦麟用她的话堵回来。他不想在那些陈年往事上没完没了,开门见山道,“你要去找河内郡夫人,所为何事?”
还没开口,他又用力攥住手腕。苏星回觉得疼,却没有再甩开,“我看我舅娘,合情合理。苏平芝怎么什么都和你说了。”
“我猜的。”
他这么聪明,能猜到不意外。
苏星回索性大大方方道:“我不知道接下来能做什么,纵然朝堂上坐着的是女主,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女流之辈也不能左右国政朝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被那个噩梦吓到了,我担心噩梦成真,所以要去找舅娘。她已经在温泉宫的行馆恭候圣驾,代归义军节度使献上寿礼。三郎,你给我一匹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