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夫人能帮到你什么。怕不是去找你的舅舅,寻求他的帮衬。”
元宵一过,御驾就要启跸往温泉宫。她急于出发,显然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争取到西北的势力。
裴彦麟不得不提醒她,“令狐氏一族是你的母家,他们脱离朝廷朋党已久,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所得不偿失。”
裴彦麟不愧是群相之首,一朝权臣,他联系前后,再稍作思忖,便拆穿了她的意图。
可也没说对。在看过舅娘的书信后,苏星回的确是考虑过寻求舅舅的帮助。但现在她找到了更快的路径,就是到温泉宫看个究竟。
如果证实了有人趁机叛乱的猜想,她可以随机应变。如果不是,操办寿诞的吴王逃过一劫,裴彦麟也不会受到牵连,那显然更好。
“你不用套我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苏星回肯定了这个回答。
裴彦麟还是将信将疑地和她对视。她只好坐直了身体,“你就说给不给吧?”
“你跟我走,我给你马。”裴彦麟的手指反而攥得更紧。
苏星回没打算挣扎,极是平静地笑了笑,“你根本就是想骗我。”
“我不会骗你,也不想瞒你。我也向你保证。”
外面亮如白昼,车里影影绰绰。裴彦麟的气息扫过她耳尖,落到额头。这不是刻意的动作,苏星回甚至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在意过于亲密的举动。
她只发现今夜他的话变多了,正感到惊奇,又听见裴彦麟开口,“我可以给你马,但前提是不要贸然行事。我在朝值守,不得擅自走开,没办法从早到晚跟着你。”
他无视苏星回脸上的那些诧异,朝外吩咐一声。马车在嘈杂声中缓缓向前进,他的手还抓着苏星回的纤腕。
苏星回动弹不得。
“为何这般急切?”他问。
裴彦麟微眯着眼望来,苏星回眸光一闪,不禁要怀疑是不是被他洞察了内心。
“心里烦乱,感觉有事发生。”她随口扯了一个谎。
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有人会在温泉宫举事,仅凭她的一面之词,不会有人相信。她也不敢宣之于口,届时如果并没有发生这场祸事,那造反的岂不成了她。
苏星回也是有口难言。
裴彦麟松开了手,路面颠簸,想是上了河堤,他的掌心改为扶在苏星回的后背。
“你认为噩梦给了你警示,无法平息心中的恐惧,要亲自寻求安稳,我不会横加阻挠。回溯十年,这样的担忧无可能出现,但眼前形势大变,我只能说抱歉。关陇地区的氏族自顾不暇,裴家也成了一盘散沙,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却不同。你是苏家之女,离开裴家,与我交恶,圣人念及先公烈公的功绩,会网开一面。你保全自己,无需卷进这些纷争。”他呼吸急促,言辞诚恳。
两人初次交心,却是面对这般境地。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丈夫儿女赴死,独自苟活于世吗?恕我不能。”苏星回靠近他的身体,摸索到了蹀躞带,静默无声地将手指缓缓贴在他的腰侧,“我不可能独活的。”
裴彦麟在昏暗中望来,喉咙微动,目光殷切。压制着长久以来隐忍于心的冲动,在这一刻竟有溃败之势。
他掌心愈渐滚烫,透过衣裙烫到了苏星回心里。苏星回朝他一笑,他心底的热已远胜于此,于是闭目憩歇。
车轮碾碎了上元春夜的喧嚣,灯火远去,一路唯有不可言说的寂密。停在苏家时,苏星回还稍显讶然,倒也没多问。
裴彦麟命侍从牵来他的骝马,“路上小心。”
“好。”苏星回挽过缰绳,点头应下。她走到门前,又扭过头。
裴彦麟还站在夜色的一片浓荫下,月辉白如青霜,覆了他一身,孤寂清冷。苏星回紧握住缰绳,远远看了他好几眼,终是推门进屋。
隔日,晓光昏沉,寒风吹衣冷。
苏星回穿了件翻领胡服,带了少量的行装。她单骑赶路,出了京畿道再往北,快马走了近两天两夜,在正月十八这天的傍晚到达温泉宫山前的行馆。
作为朝廷官宦临时落脚的地方,行馆占地不大,房间也狭仄质朴。但此次要在温泉宫为圣人祝寿,别无他选,至今这里已经住了三家远道而来的节度使家眷。
河内郡夫人在行馆乍然见到分别许多年的外甥女,喜极而泣,动容万千。两人相拥着垂泪了一阵,嬷嬷来劝,才不舍地放开。
河内郡夫人紧紧握着苏星回的手,让她坐在身旁,仔仔细细地打量。见她孤身一人,又望了望门外,才惊觉异样,“缘何没与三郎来?”
河内郡夫人是个慈眉善目,心地柔软的妇人。张媪还分外担心,舅娘知道了她和离会伤心难过,苏星回细想,这样大的事也极难瞒住,索性从头到尾地坦白了。
“舅娘,我正要和您说。”苏星回娓娓地和舅娘道来。
河内郡夫人年纪到底大了,心肠更软,忧心更重。她只听着外甥女简短的几句话,便掖着帕子频频抹泪。
“我的十九娘受苦了。你阿娘去的那样早,我教养你,视你如己出,去敦煌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