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深处,丛林尽翠。
公子镜如今的居所已不在傅宅,而是通过占星、考古,在原先的帝国宫殿遗址处再造的“悬镜宫”,白玉铺路,玛瑙嵌于梁柱,随处可见的大家著作,如同街边不要钱的小摊似的,点缀了宫殿的红墙,其中,更有一道泉眼最为奇特,乃龙吐息之处。
这“悬镜宫”压得是京内千年的气运,置身其中,枯木亦能逢春。
公子镜一身玄衣,暗红色的莲花纹在走动间荡漾,他如今走得是无比坦然,无比安定,是大权在握的底气与骄傲,也是坐拥万里山河的豪迈与惬意,他如今成了天下男子最为崇拜、最羡慕的人。
可是,在真正实现他的梦想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空虚与寂冷。
“开门。”
他一声令下,惊得守卫慌不择言,“公子,这里……”
“怎么,我不能进?”公子镜语气极不好,夜深了,他久久不能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士兵也敢拦他去路。
吓得守卫霎时白了脸,赶忙几步快走,毕恭毕敬说,“公子,请。”
公子镜挥袖离开,从冷入骨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自去廊狱领罪。”
那守卫听此跪地,“是。”遵令离去,长戈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那是他的骄傲。
踏进青牢,公子镜立马感觉到了鼻息间充斥着的血腥气、置身其中的无边无际绝望,他们的喘息声似乎都是那般悠长,每一个牢笼里都羁押着一个危险人物,就算那个人死去了,这间牢笼依旧会为他而存在。
这是要囚禁他们生生世世的牢狱,死亡并不会成为解脱。
“阿喻。”
公子镜看着囚牢里熟悉的背影,轻轻地唤了声苏喻。她怎么会在这里?他心里虽有疑惑,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愿意听她解释。
苏喻转头看见他时,眼神闪烁,声音也带着几分惊恐,“辛言——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他。”
傅辛言(公子镜)推门而入,苏喻起身向着他走来,沉默地站在了他身后。
“阿喻,我和孟兄有些话要说,你出去等我。”傅辛言难得的温柔,回眸看着苏喻。
待她走后,公子镜一挥衣袖,坐在了里面唯一的一只椅子上,“孟兄,许久未见了。”
孟兄?
他是谁?
只见那人长发过肩一点,脸藏在了疯长的发丝间,看不甚清楚,他出声却是颇为熟悉的语调,“公子大业已成,怎有空来此?”
是孟右原。
孟右原他怎么会在这?堂堂孟家二公子,竟囚于此地,他犯了何罪?
公子镜轻笑出声,“你应该知道的?”
“当年你和路杞究竟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我一直很想知道,堂堂孟家二公子竟然愿意和一个所谓的叛徒交往,这着实让人好奇啊!”傅辛言虚心求教,只是他从不曾低下过头。
这姿态怎么看也不像是虚心好问的,反而有种砸场子的弑杀感。
孟右原被囚禁于此,早早习惯了,他猜到了总有一天,公子镜会来此问此事?
只是,这天到的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也没有什么好的说辞可以打发他。
长时间的静默,让公子镜愈发有些不耐了,他问,“怎么?没想好怎么说嘛?还是不愿告诉?”上扬的尾音带着一种:你不说下一秒就是酷刑的威胁。
孟右原看着自己身上的囚衣,已经很脏了,指甲缝里的污垢是那么的明显,他搓了搓指尖,一条一条……这么久了啊!
他长叹一口气,开口说,“你不是就想知道她吗?”
公子镜没有回答,即使他被他说中了心事。
身处潮湿、阴暗、血腥的囚牢里,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体态与修养,戒骄戒躁、不急不缓、始终保持着一种不显山露水的隐秘感。
“你以为这一切只是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做的吗?你要知道,她是楚家的嫡长女,就算我们手伸的再长,没有一个知情人我们也是很难接近她的。”
“那人是楚其恪?”公子镜有些自信地反问说。
他伸手轻点桌面,颇有节奏感的“咚咚——”声回荡在坚壁清野的牢笼内,“我还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这般?”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真正的楚其恪。”傅辛言慢条斯理地理清所有的关系,他这些有的是猜想,孟右原也许可以帮他验证下猜想。
孟右原从未轻视过公子镜,反而一直以来对他是敬佩有加,他也猜到了公子镜对于当年的事已经得到了很多相关消息,可是那些并没有连贯性、琐碎的很,而那个可怕的事实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
傅辛言就算再怎么睿智,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他当然不是楚其恪,真正的楚其恪早已死在了京外历练的路上,楚省并非楚家的血脉,只是她出生不久,楚老爷子出山了,他说要亲手抚养这个孩子。”
“你应该知道楚老爷子可不是个善茬,他对于楚家血脉之看重……”孟右原不说话了,他看向公子镜,问道,“你应该能猜到是为什么吧?”
“她是‘重九’。”公子镜笃定地回答。
孟右原现在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