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之中每天的琐碎事特别多,阁老们发下一句话,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和六部各司交涉,这些自然不可能是阁老们出面,只能是两房中书舍人。
薛庭儴每天就是起草各种文告诏谕,或是奔赴各部转送奏章、文书。每天天不亮进宫,天黑了才能回来,回来后吃过饭就是倒头大睡,实在是被累得不轻。
关键这种累是推脱不掉的,也没人愿意推脱。
让你跑是看重你,若是就让你蹲在两房中做些书写之类的活计,几个月见不到外人,那才是要抹着眼泪哭呢。还做什么中书舍人,直接换个地方做官吧,翰林院倒是清闲,没见着那些翰林们打破了头都想出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间就入了九月。
进入九月,天就凉了下来,可内阁中不见清闲,反倒越发忙碌。
九月乃是收获的季节,这个时候各地就该往京城缴送今年税银税粮了,如今户部穷得叮当响,就等着这茬来填补国库。
内阁忙,六部各司也忙,整个九月就是在一片忙碌之中度过,终于到了十月下旬,总算一切停当,也是该歇一歇的时候了,可这个时候也是每年户部盘点的时候。
盘点什么?
自然是盘点今年一年朝廷的各项收支,盈余和亏空。
每到这个时候,户部上下都要忙得连轴转。不光是户部,这个时候也是内阁里最爱打架的时候。
诸位阁老都兼着各部长官,哪一部若是亏空多了,这些都要议。大议小议天天议,上面的人议,下面的人就是各处跑。
薛庭儴外穿深青色的官服,里面还穿了件夹棉的薄袄,他刚从工部回来,这一路上不能坐车骑马,全凭两条腿,一趟跑下来,浑身热气腾腾,额头上也冒了薄汗。
他掀帘从外面走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如今他身边也有一二附庸之人,一见他回来了,便有人主动凑上前搭话,还有人泡了茶与他端来。
薛庭儴坐在椅子上,接过茶就是一通牛饮,方道:“这鬼天气,冷得吓死人,却又躁得慌。一通跑下来,嗓子干得直冒烟,也是出了奇。”
“莫是薛中书昨晚吃了什么大补之物,才会虚不受补?”同是诰赦房中书舍人的程维,笑着打趣。
“去你的,我吃什么大补之物,我怎么不知道。”薛庭儴笑骂。
“还别说,往年这时候也该下雪了,可今年倒是只见冷不见雪。”一旁的蔡广插言。
这时,邵厚明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几位阁老又吵起来了。”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对了个无奈的眼神。
蔡广问道:“这次又是吵什么?”
“兵部今年核算的比去年超出了一百万两银子,户部那边不给盖章签字,冯阁老便跟杨阁老闹上了。闹得徐首辅和吴阁老都出来说话,冯阁老便攀扯为何工部超出的给签,兵部却不给签,是不是见人下菜碟。”
这样的事,最近这些日子屡见不鲜。
朝廷没钱,户部自然也没钱。往年各处用度没个限度,都是各部各司缺了银子,就去户部支。等到了真正要用银子的时候,户部急得抓瞎,其他几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抵杨崇华也是烦了,前几年便奏请嘉成帝换了章程。
户部年终盘点核算收支,各部也把明年的用度给事先报上来,明细数额交给户部核算。能通过,户部就给盖章签字,不能通过,打回去重做。
到了次年,若是各部再有超支,自己负责,户部一概不管。
这种一刀切的办法很显然不行,毕竟凡事哪能算得这么精确。可嘉成帝同意了,各部各司也没办法。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不,每到年底核算的时候,大家都是往多里报,能多报就多报,不能多报,也要多报些。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可个个都这样,每年都要上演一出扯皮大戏。扯来扯去扯到最后,都是几个阁老出面共同处理,更甚是闹到嘉成帝面前去。
不过户部甩锅的目的是做到了,从自己承担,变成大家一起出来商量解决。这大抵就是杨崇华本身的目的。
“照这么下去,估计又要廷议了。”程维说道。
其他几人虽是没点头,但心里俱是这般想着。
果然随着冯成宝摔门而出,不出所料是去找嘉成帝,到了下午,乾清宫那边便传来口谕,明日廷议。
每次廷议,内阁便要派一名中书舍人侍班。
往年都是何游充之,如今薛庭儴是诸位阁老面前的大红人,自然舍他其谁。
离廷议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以徐首辅为首,诸位阁老便离开了内阁大堂,往乾清宫行去。
陪侍在身侧的,是薛庭儴。
薛庭儴自然看出何游的脸色不好,可吴阁老愿意给他面子,徐首辅历来不管事,可不就是他了。
到了乾清宫,便有内侍领着众人进去了。
在乾清宫东配殿中,二十多张条案在下面分了两排,一字排开。每张条案后都放有一张椅子,陪在最末处也有一张条案,却是比那些条案要窄了许多,也矮了许多,乃是负责记录的中书舍人之座。
上首正中乃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