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馨宁听得怔了,碗里的水洒到了被子上,她却浑然不觉。
兰姑从她手中把碗夺了下来,淡淡地道:“炉子上熬了粥,一会儿叫元哥儿盛来给你喝。五爷这几日不来便罢,他若来了,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别再作这副病恹恹要死不死的样子!”
葛馨宁怔怔地点点头,兰姑便摔门走了出去。
直到她脚步声走远了,葛馨宁才敢长舒一口气,胸中随即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冲得她的眼眶都痛了起来。
先前被兰姑教训了一通,她来不及多想别的事,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安静下来,才觉得心里空空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落了,再也无法找到。
她知道兰姑的那些话入情入理,可是韩五厌憎她也非只一日,她此时才想起要强作欢颜,又能有什么用?能让他对她的厌憎减轻半分吗?
何况昨日是她考虑不周,冒冒失失地跑去书房,才害得那孩子毫无防备地来到世上……那孩子没了,是她的错,她总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虽说那孩子确实一开始就不该来,可他毕竟来了,她已经听到了他的哭声,怎么可能装作他没有来过?
不对!
葛馨宁心头一跳,忽然重新坐了起来。
孩子出世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哭声,虽然微弱,但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当时产婆也说过“生下来了,是个男孩”,这么说孩子当时还好好的,怎么会过了一夜,又忽然就没了呢?
葛馨宁再也躺不住,连喊了几声“元哥儿”都没有人应,她干脆爬下床去,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你在做什么?”廊下有人怒吼一声,正是韩五的声音。
葛馨宁努力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
韩五皱紧了眉头,神情不耐:“你又在闹什么?”
“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葛馨宁冲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袖,尖声逼问。
韩五甩了一下手臂,见葛馨宁站立不稳,又忙伸手揽住她的肩,含怒道:“死了,不埋留着炒菜吗?”
葛馨宁闻言,手上越发用力,指甲隔着衣袖,几乎要嵌进韩五的肉里去:“我不信!我明明听到他哭了,他是活的!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他不会死!”
“就算是我杀了他,你又能怎样?”韩五低头看着她,微微冷笑。
葛馨宁顿时僵住了。
是啊,就算是他杀了孩子,她又能怎样?
一个孩子而已。
一个来路不明的、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而已。
葛馨宁忽然感到绝望,缓缓放开韩五的衣袖,身子一点点滑落到了地上。
韩五冷笑一声,抬脚将她踢到一旁,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你把他埋到哪儿了?”葛馨宁忽然挣扎着爬起来,追着他的背影,尖声急问。
韩五没有应,径自沿着廊下走远了。
葛馨宁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忽觉人生悲凉,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唯一的一个,她却连一眼都没来得及看,就这样天人永隔。
她觉得自己有满腔悲愤,却连恨都不知道应该恨谁。
正如兰姑所说,韩五对她的容忍,实在已经够多了,她不该再奢求什么的。
今后会怎样,谁知道呢?
也许等她身子养好了,她确实会如兰姑所说的那样,忘记从前的所有,竭力讨好韩五,以求在他的庇护下若无其事地过下去吧?
可是,她的身子,还能养得好吗?
自己的身子究竟怎么样,她还是有数的。何况如今叔父尚在狱中,孩子又早早夭折,她如何能有心情好好调养身体!
梦中说梦 说:
俺又来啦!下一更可能会很晚,亲们早点睡哦~~
回复(6)
第80章.那孩子,还在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连续多日未见晴天。
葛馨宁开始习惯在窗前久坐,任那湿湿凉凉的雨气一点点侵到骨缝里,带来一丝冰冷的畅意。
兰姑每次看见,必要冷嘲热讽一番,葛馨宁也不放在心上。
怜儿似乎是有别的事情要忙,时常见不到人;倒是元哥儿每日在跟前伺候,只是目光时常躲闪,显然是藏着什么事情不敢说。
葛馨宁几次想问个究竟,都被兰姑打断了去。
由此,葛馨宁越发确信,这几个丫头定然有事瞒着她。
可是元哥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刻意避免单独与葛馨宁相处。兰姑是只老狐狸,怜儿又是极精明的,静嘉柔嘉是韩五的心腹……葛馨宁思来想去,竟无一个人是自己这边的,心下不禁有些气馁。
幸而小远悄悄从外面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葛侍郎依然在刑部大牢里关着,这些日子也没受太多苦。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但只要没有变得更坏,葛馨宁便已经喜出望外了。
韩五又开始时常回府里来住,只是总住在书房,从不到这边来。
他不来,葛馨宁也不出门,倒也算是两下清静。
这样过了一个月,葛馨宁十分安分守己,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步路也不多走,不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