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出来,傅瑜漫无目地沿着长街而行。
似乎连老天爷也有意和她作对,前头还烈阳高照的天,霎时就被滚滚乌云笼罩。
倾盆大雨骤然而至,打乱路人的步调。
傅瑜把包裹护在怀里,选了一处人少的屋檐躲雨。
她先用衣袖擦干包裹,才去掸身上的水珠。
适才在府内衣服还没干透,如今又被这么落了一身。
傅瑜只觉遍体生寒,连被雨水浸湿的指尖都泛着凉意。
她用力搓了两下,放在唇边呵气,一双小脸愈发显得苍白无力。
雨势很大,很快在地上积起大片的水洼。
眼前突然跑过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
小孩在水洼前犯了难,父亲一把将他扛在肩头,蹚水而过。
模糊的雨幕里,两人的笑声飘远了,可傅瑜的思绪却被拉扯得好长。
他们那个小山村常年多雨,又因地势低洼,门前的那条小路常常积水。
每每这时候,父母们都会背着自己的孩子走过那条长长的路。
有时他们还会玩蹚水游戏,比谁先到达终点。
水花被翻滚成白色长龙,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傅瑜永远都是落在最后的那个。
但她并不恼,也不着急,弯腰将裤脚挽到小腿处,然后哼着小曲,慢吞吞地像个乌龟,
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水,往家地方向走。
看在别人眼里,她似乎乐在其中。
只有傅瑜自己知道,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夏天淌水,自是清凉惬意,可到了冬日,那简直是一场苦难。
雨水刺骨,常常冻得她嘴唇发紫。
只是她怕师父担心,故而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不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傅远山其实什么都知道,却默默地配合着她,选择只字不提。
直到某日下课回家,途径那条熟悉的小路。
不过一夜之间,坑洼的泥土间如雨后春笋般,竖起了一座座小木桩子,沿着翠绿的田埂,蔓延到湛蓝色的天边。
同伴感叹:“哇,小鱼儿,没想到你那瘸子师父还挺厉害的,我听我爹说他就用了一晚上,就把这些桩子打好了!
“你懂什么!我师父才不是什么瘸子!他是英雄,是这个!”
傅瑜朝身边人竖起大拇指,脸上尽是得意。
远方响起师父的叫唤声。
雨后初霁,盛大的光影之下。
她像条欢快的鱼儿,跳过那些木桩子,挥舞着手臂,笑着奔向只属于她的“太阳”。
可如今这些温暖的回忆,却被道冰冷的声音彻底打破。
“我家少爷是不会教你蹴鞠的,要怪就怪你那卖国求荣的师父!”
师父是她晦暗童年里的太阳!
那么耀眼夺目,也曾炙热滚烫地温暖他们相依为命的十年。
可如今有人却企图把她的太阳拖入泥沼,狠狠打碎弃之深渊。
想抹杀掉他所有的光!
她将手中的包裹一点点攥紧,想要守住这份最后的余温。
雨水敲打着檐角,泠泠作响。
身后的窗棂半开着,依稀有欢声笑语和清新的茶香飘出来。
喧腾声令她如梦初醒,回眸望去。
原来这是一家蹴鞠茶坊,在这爱鞠的青云县其实并不少见。
平日坊里会有蹴鞠艺人表演,今日虽然没有蹴鞠演出,却有说书人坐台。
屋内明亮宽敞,满堂宾客嬉嬉笑笑,全然没被外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败坏了兴致。
四方台前,着蓝色对襟长袍的说书人似乎刚说完一个故事,顿时博得满堂喝彩。
他手中惊堂木一落,又拿腔捏调道:“这下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想来咱们青云上到古稀之年的老翁,下到三岁孩童,都不陌生,就是那通敌卖国的傅远山!“
“傅远山”三个字立时将傅瑜的心狠狠揪起,她抬手一把将窗户拍开。
飞扬的雨丝渐渐小了些,堂内男人的声音愈发清晰落入她的耳中。
“要说这傅远山,倒也算个传奇人物。早年和蹴鞠天才纪临风一同拜入一代蹴鞠大师王蔚然门下,之后却籍籍无名多年。“
“直到而立之年,以“黄金右脚”出名,打败天下无敌人,擅长筑球,攻势凌厉。之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华国最顶尖的蹴鞠学府凌云学院,一路过关斩将,选拔进入国家蹴鞠队担任球头……”
昔日的往事一点点被人撕开,那是傅瑜未曾知晓的关于她师父的过去。
明明听起来很陌生,可她却一点都不意外。
不收分文地当村里孩子们的蹴鞠师父,毫无保留地传授她蹴鞠技艺。
一个她怎么都学不会的蹴鞠花样,他总能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在她心中师父一直都是这么厉害的存在。
可转瞬间男人的话锋却变了,带着毫不遮掩的讥讽和鄙夷之色。
“心术不正之人,终会自取灭亡,十年前华国和金翎的蹴鞠赛事因傅远山通敌卖国惨败,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最后割让十座边陲小城,才平息了边境的动荡……关于通敌的罪状,傅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