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傅瑜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纪临风许多年前也曾遇到过一个。
那个男人蹴鞠功夫了得,却性子张扬,行事怪戾。
纪临风幼时学蹴鞠,从未讨厌过什么人,唯独他是头一个。
两人明明在同年拜入蹴鞠大师王蔚然门下,对方却仗着自己年长自居师兄。
每每小师弟长小师弟短地使唤他时,面上总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偏那时他年纪尚小,技不如人,处处受打压,只能受着忍着。
久而久之,男人便长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令他痛痒难耐,却又死活拔不掉。
可谁又有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令他痛恨之人。
却在他被激流冲走,性命攸关之时,选择舍身相救。
他自是不愿欠下这人情债,决定应下男人一个条件报恩。
男人却怕他将来不认账,让他在白布上头签下大名作为信物。
后来师父病逝,两人形同陌路,断了联系。
再到男人出事失踪,岁月如梭,匆匆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看了那个男人留下的书信,纪临风真的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师兄了。
想来也是,能厚颜无耻到把信物缝在裤衩之上,此举怕是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所以,眼前这丫头这股死缠烂打的劲头,看来也是随了他的“无耻”吧。
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纪临风沉着脸,并未继续先前的话题,神色肃然道:”来这之前,你师父是怎么和你说的?“
傅瑜恍惚半瞬,然后老老实实交代:“师父只是给我留了字条,让我拿着信物和书信来投奔小师叔您,说您看了自会知晓,其余的倒也没说什么……“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暗哑下去,那双明亮的眸子也仿佛起了雾,变得灰蒙蒙的。
“小师叔,师父走的挺安详的,我把他葬在村口那棵梨树下头了,我俩以前经常在那摘梨子吃,我想他应该会喜欢那地方。”
傅瑜吸吸酸涩的鼻子,面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口气听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却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形的悲伤。
纪临风难得耐住性子听着,也不戳破,只淡淡应了声。
他没想过那个男人这辈子给他写的唯一的一封书信,竟是为了托孤!
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卑微恳求之色,是那么强烈又毫不遮掩。
如同身负沉疴的老父亲发出的最后呐喊,竭尽全力只想换来徒弟一个光明的未来。
原来那个骄傲自负的人,也会为了守护身边重要之人,打碎那一身傲骨,低下高傲的头颅。
“你师父当年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也理应偿还,之后我会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帮你在青云县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至于教授你蹴鞠技艺这事……“
傅瑜睁大眼眸,期盼地盯着眼前人的后话。
纪临风薄唇轻启:“你要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请个蹴鞠师父教你!”
傅瑜显然不乐意,小脸一皱,喊道:“可是师父说了,小师叔很厉害,让我跟着小师叔学蹴鞠!”
低垂的黑睫在少年眉间投下淡淡的影,遮住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纪临风沉默半晌,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握紧成拳,声音又冷又沉地落下来:“我不会再蹴鞠了!”
“为什么?”傅瑜急切追问。
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头重重推开。
只见纪见靠在门前,语气不善道:“我家少爷是不会教你蹴鞠的,要怪就怪你那卖国求荣的师父!“
“纪见,闭嘴!”纪临风出声怒斥,又抿着唇看向傅瑜:“我不教你蹴鞠,和你师父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而眼下傅瑜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卖国求荣”四个字。
她虽然读书少,这个词的意思却是懂的,又岂能让自己师父被人这般平白无故泼脏水。
傅瑜一个箭步冲到纪见身前,争辩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卖国求荣,我师父何时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他的坏话!”
距离近了,纪见才猛然发现傅瑜这番打扮,俨然是个女子。
惊愕怔愣间,已经止住了话头。
偏傅瑜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话啊!”
他顿时被激的脑子一热,不吐不快道:“少爷!就算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我纪见生平最厌恶,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的小人。“
他指向傅瑜,语气愤然:“当初就是你师父傅远山,代表华国蹴鞠队和金翎比赛,却在比赛前夕在他家中搜出通敌卖国的信件,这事当时人尽皆知,若不是他,蹴鞠队后面又怎会大败金翎,付出隔城让池那般惨痛的代价!“
傅瑜听了,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师父是傅二牛,不是什么傅远山!”
纪见声音里带着冷厉,残忍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师父向你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傅二牛就是傅远山!”
当时纪临风看书信的时候,纪见就在一旁,信里写的什么他自是清楚。
傅远山恳求自家少爷不要告诉傅瑜实情,他家少爷念及旧情不说,他却是看不下去。
那小人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