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骑着小黑回了大路,此时马队早已走远,只有封若时还留在原地,见着他们下来了,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他像是早已猜到了结局,淡然如常地同马背上的秦皎皎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便扯了缰绳,先他们几步行在了前面。
秦皎皎瞧着眼前封若时的背影,总觉得封大人这刻意拉开距离的举动带着几分非礼勿视的意思。
她顿时感觉有些羞涩,埋头藏进钟伯行的披风里,只偷偷露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小声地问他道:
“封大人怎么不同我们一起走呀?”
钟伯行低下头,“不用管他。”
他想起秦皎皎不耐热,又叮嘱了她一句,“无需藏的这样严实,将头露出来些。”
秦皎皎‘哦’了一声,将披风向下扯了扯。
路途无人,唯有马蹄踏地之声哒哒响个不停,秦皎皎听进耳中,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些犯困。她很想就这样睡过去,却又觉得当着封若时的面如此做实在是有失体统。
秦大小姐摇了摇头,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无意识地挪了挪身体,愈加往钟伯行的怀里靠了靠,同时仰起头问他:
“京兆府究竟需要你们协办什么差事?竟是连一日都等不了,这样着急着让你们回去。”
钟伯行尚未答话,走在前面的封若时倒是策马返了回来,他问秦皎皎,“秦大人没同你提过这事吗?”
秦皎皎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封若时道:“合洲半年前动工建了座塔楼,只是那塔楼却在即将封顶之际意外坍塌了,当时死了几个工人,工部的几位大人与地方府尹还就这事相互推诿攀咬了一番。”
他看向秦皎皎,“坍塌的原因是你家钟大人去查的,后来他还代朝廷出面,去往少华山的山脚之下,为那几户丧命的村民家里发放了抚恤金。我估摸着该是这事又出了什么变故,因此才如此急迫地叫了我们回去。”
秦皎皎恍然大悟,她仰头看向钟伯行,“怪不得我那时在少华山遇见你时,你说你并非是来赴吕圣江之约,而是办正事的,原来是去派放了抚恤金。”
钟伯行垂眸迎上她的视线,他见秦皎皎双唇干涩,脸也晒的泛了些红,便勒了缰绳,将马停靠在了前方的树荫阴凉之下。
“秦尚书既是没同你说过这些事,你便少打听些。”他取下水囊,拔了塞子递给秦皎皎,同时神色不虞地看了封若时一眼。
封若时‘啧’了一声,“怎么,我还不能说句话了?”
秦皎皎接过水囊饮了一口,半点没将他的劝告听进去,她问钟伯行,“塔楼坍塌的原因是什么?你有查出什么异常之处吗?”
“……”
钟伯行叹了口气,“是建造塔楼的木材有问题,用作横梁的木料长度缺了几寸,搭建最下层的楼顶时根基便不甚稳当。塔楼高度不够时尚且不觉,待到即将封底,底层的横梁便直接承受不住地坍塌开来,这才生了意外。”
秦皎皎皱了皱眉,“连建材的尺寸都弄不对,采办的人做事也未免太不上心了。”
封若时摇头道:“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不上心’就能应付过去的,用以建造塔楼的木料不会在不经过检查的前提下就投入使用,况且塔楼的搭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这点纰漏竟能拖到塔楼坍塌,有了人员伤亡之后才被伯行查了出来,想也知道是他们内部搞了鬼。”
秦皎皎心下一动,“那最后找出罪魁祸首了吗?”
钟伯行沉下面色,“木料的事查出来之后,塔楼的监工和负责采办的官员一个畏罪自戕,一个主动投案,将责任全权拦了过去,眼下已经按照律法下了牢狱,择日便会办了。”
秦皎皎不大相信,她看向钟伯行紧锁的眉头,“这事有隐情对不对?倘若事情的真相确是如此,你不会是这种表情。”
只是这次钟伯行却避而不答,封若时也没接她的话头。
合洲与原州不过毗邻,算是一衣带水的州县,秦皎皎总觉得这事该是与日后的原州断桥案有些关系。
她将水囊递还给钟伯行,张口还想说些什么,钟伯行却先一步牵来小黑,箍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马背上。
他紧跟着提步上马,宽大的披风顺势兜头盖下,无情地掩住了秦大小姐愤愤的呼喊。
“钟伯行!我还有话要问你们!”
钟大人几不可察的偏头笑笑,待将头转回来时,面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双腿一夹马肚,小黑甩甩鬃毛,重又踢踏着马蹄跑了起来。
秦皎皎从披风之下挣脱出来,像只炸毛的猫儿一般攥住了钟伯行的衣领,“钟伯行,你故意的!”
正直的钟大人没承认也没否认,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没有答话。
封若时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又行到了他们前方,秦皎皎与他搭不上话,钟伯行又摆出个‘问死都不开口’的回避态度,秦大小姐纵使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事件的全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将满心的疑惑都吞回肚子里。
她蔫蔫地垮下肩膀,重又靠回钟伯行的怀中,拽着他披风的系带扭了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去扯人家握在手中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