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安将怀中短枪递给常樱,在接到枪的一刻,即使是这位见多识广的北镇抚司百户也忍不住叹道:“这火枪怎么做得如此精致小巧,难怪藏在怀里都看不出来。薛校尉,若不是你有这把能藏得住的枪,今日之事没有这么容易了结呢。这宝贝是出自哪位制枪高手?”
“不知道,市面上管这种枪叫银记枪,百多两银子一把。”李抗答道。
“嗯,制造这枪的人尽管手艺高,但我猜想,性格一定不好。”薛怀安十分肯定地说。
“哦,你猜他什么性格?”常樱颇有兴趣地问。
“他一定是离群索居,性格偏执,平日里也许一言不发,但是会突然大发脾气,把身边的人搞得手足无措。只要与他在一起就会让人感觉很有压力,就是那种非常不懂得体谅他人的人。”
常樱好奇起来,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推测?”
薛怀安见自己的胡说八道有人捧场,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你想,一个喜欢造枪这种枯燥事情的人,必定是躲在某处阴暗偏僻的房子里,不爱与人打交道吧?而把这些金属件打磨得这样异乎寻常的光滑,一定是需要很极端的个性吧?还有为什么这人会将火枪造成这么小巧的样子,除了考虑到便于携带,更多是因为个性里的偏执吧?”
李抗听了点头同意:“对,分析得有道理,这人一定是那种极端追求完美,想怎样就必须怎样,设定的目标一定要达到,不会考虑到别人的立场,很难相处的人。”
“对,在他身边的人真是叫人同情。”
薛怀安说完这话,觉得身后似乎有满怀恶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后脊梁隐隐发冷,回头一看,原来是初荷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
他以为初荷是怨怪自己冷落了她,忙将她拉过来,向常樱介绍道:“常百户,这是我妹妹初荷。”
常樱在女子中属于高个子,面对娇小的初荷,微微弯腰,做出亲和的姿态,说:“初荷妹妹好,没想到薛校尉所说的精通枪械的妹妹竟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丫头,真是可人。这次可要多谢你了,难得你虽然年幼却这么勇敢。”
初荷却毫不领情,依然臭着一张脸,瞟一眼常樱,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薛怀安一见,忙去追赶,将李抗和常樱尴尬地抛在那里。
李抗有点儿无奈地摇摇头,对常樱解释道:“常百户多海涵,他妹子不能言语,脾气因而怪异些,估摸那个造银记枪的高人也是这等别扭脾气吧。”
客
馨慧女学在人质风波结束之后便暂时关了十来天,一来是为了安定一下受惊学生的情绪,二来是因为这所女学是否会继续开下去尚未有定论。
馨慧女学的校长程兰芝是个二十四岁还未嫁的老姑娘,其父是惠安最大的茶商,靠与西洋人做茶叶交易发了大财。三年前她办女学时曾经说过要一辈子不嫁人,而如今却传出婚讯,故此以后她是在家相夫教子还是继续办学仍未有定数。
初荷一时没了去处,原本想天天躲在家中看书造枪,谁知杜小月非要搬来与她住几日,她不知如何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
杜小月算得上是初荷在馨慧女学中最好的朋友,除了两人都是父母双亡的身世,还因为整间女学里真正有心向学的恐怕也只有她们两个。
南明律规定女子初婚必须满十八岁,但朝廷办的公学是从八岁念到十四岁。公学毕业之后,家中有条件供养的男孩子大多继续去书院求学,而这些书院虽说没有明令不收女子,但女孩子进去的条件却极为苛刻,故而公学毕业之后女孩子又不够婚嫁的年龄,便往往无事可做。
由于很多女孩子都觉得与其在家中闲着等到十八岁出嫁,不如念些书打发时间,私人开办的女学便应运而生。
各个女学的课程不尽相同,初荷读的这一所在学制上几乎是完全模仿那些男子读的书院,暗地里有与那些书院一较短长的意味。可是毕竟大多数学生来这里的目的是交际和消磨时光,所以认真学习的并没有几个。
诗、赋这样轻松的课程还好,数学、物理一类艰深的学问,常常是选修者寥寥无几,初荷就是在数学课上结识了杜小月。
不过,退一步说,即使不是好朋友,初荷也没有立场拒绝杜小月。
杜小月在人质事件中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心理上却留下了后遗症,这件事杜小月一股脑怪罪在了薛怀安头上。
“怀安哥哥,我的后背又疼了。”杜小月说道,脸上现出极其痛苦的神情。
薛怀安的神情也是同样万分痛苦,道:“小月,西洋医生和中医郎中都给你检查过了,你后背的确没受伤。布朗医生不是说你这是精神上的问题嘛,治疗的方法唯有放松,绝对放松。你不放松,我有什么法子呢?”
“难道我不想放松,不想忘记那些可怕的事情吗?可是你看我嫂嫂那副刻薄嘴脸,我见了就只会更加紧张,原来还有女学可去,现下可是无处可躲了。怀安哥哥,你收留我吧,要不是因为你把那歹人杀死在我身后,血流了我一背,我不会得这怪病的。”
眼前少女可怜巴巴的恳求模样让薛怀安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答应让杜小月过来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