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绮正伸手取了掌柜递过来的小银钱袋准备收好,突然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那声音说的虽是大周官话,但语调却是怪怪的,文掌柜抬头,朱绮也转头看过去,一看到他身上的衣裳,再抬头看他的脸,她的脸色瞬间就有些发白。
北鹘的五王子木劭,也是现在北鹘王仅存的一个弟弟了。
而他身旁除了有几个北鹘的侍从,还有一个人,南平侯府的大公子,周和恭,也是朱绮的嫡亲大表哥。
当年废太子谋反,武安帝登基之后清查旧案,泰远侯府和南平侯府都和废太子还有甘家牵扯甚广,又因泰远侯逼杀原配嫡妻夏氏,纵容继妻毒杀嫡长子,武安帝将泰远侯落狱判斩,后因为常宁大长公主的求情,格外开恩,只将泰远侯府剥夺了爵位,却仍是将泰远侯府举家都流放去了北疆。
当然后来皇帝却又另赐了宁远侯的爵位于自己的表兄郑远,郑远推辞不受,结果却将自己的独子郑樾扔到了京城,最后皇帝便将宁远侯的爵位直接给了当时才五岁的郑樾,这且是后话。
至于南平侯府,南平侯府一向滑不溜秋,朝廷并未揪出他什麽大错,且南平侯自知自己已失圣宠,很怕自己家世袭罔替的爵位难保,最后在西夏求亲议和之际,献出了自己的嫡次女周宝薇和亲,这才保住了自己鸿胪寺寺卿的官位以及南平侯府的爵位,但皇帝到底还是不肯放过他,最后仍是收了南平侯府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驳回了他为其子申请世子的奏折。
也就是说南平侯府的爵位将止于他了,他失了祖宗祖传的爵位。
南平侯周慎自知皇帝十分厌恶他,稍一不慎,这个家在他手裡就要彻底没落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为官也是兢兢业业,子弟教养更是不遗馀力,这个嫡长孙周和恭便是刚刚科考取了二甲进士,名次还十分靠前,也进了鸿胪寺当差,此次皇帝便是命他招呼北鹘五王子,领他在城内逛逛的。
而朱绮,她是废太子朱成祯和原太子妃周宝蕴的女儿,可不就是周和恭的嫡亲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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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劭走上了前来,目光从柜檯上的书移到了一旁朱绮的脸上,朱绮却是退了两步,眼观鼻鼻观心。她不欲惹事,书既已卖给了书铺,木劭问什麽书,也无关她什麽事。
可是木劭却没打算放过她,他走上前去,翻了翻柜檯上的书,然后又转头看向她,笑道:「本王昨日才见到姑娘,没想到大周堂堂皇家书院的贵女,竟然会在市集书铺卖书。更没想到姑娘的字写得这麽好,抄的这麽辛苦,又是大周贵女,卖亲笔手抄书竟然只能得三两五钱的银子,也太少了些,掌柜,不如我出一百两,就替这位姑娘买下吧,五十两归你,另外的五十两,你转交给这位姑娘好了。」
他唤著掌柜,但目光却是至始至终都在朱绮的脸上。
文掌柜皱眉,他是个正直之人,这笔买卖看似大赚,但却让人觉得不踏实,尤其此人言语轻佻,看著朱姑娘的眼神直勾勾的,还身著北鹘人衣裳,想来就是近期入京见驾的北鹘使者那行人了。
而且,皇家书院的学生?
文掌柜心中也是大为诧异。
皇家书院,顾名思义,那就是皇家的书院,其中女院就读的不是公主郡主县主那些宗室女,就是那些公主郡主的伴读,哪个不是出身显贵?这位姑娘每次过来都是陈旧的布衣布裙,不施粉黛,头上身上绝无无任何首饰,更无丫鬟随行,还要靠抄书换得一点银子贴补家用,竟然是皇家书院的学生?
他突然想起来这位姑娘姓朱,那是天家之姓,难道是已经没落了,离皇室已经离得远了宗室之女?例如几代庶支,也的确有那样的没落宗室子弟。
文掌柜还在寻思著要如何处理,却见到朱绮已经抬起了头,对著那异族人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僵硬道:「殿下,那书我既已卖给了书铺,所有权便已归书铺,您想购买只需和掌柜商议即可,亦无需给我报酬。」
说完就又行了一礼便欲转身离去。
可是她刚一转身却不想那木劭竟然直接就跨前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她大惊之下就听到木劭道:「姑娘,本王听说大周礼教严格,我若有了姑娘的亲笔书,并且还有了肌肤之亲,依大周礼,姑娘是不是便当嫁予本王了。」
「你!」朱绮大怒,脸上涨得通红,想要挣脱却哪裡挣得过木劭。
木劭握住了朱绮的手调戏不说,还特特转头问一旁面色同样有些变了的周和恭,道:「周寺丞,本王说得对也不对?」
又道,「周寺丞,这位姑娘在你们大周的皇家书院就读,想来她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了,你可知她是哪家贵女?」
木劭目中带笑,此话明显也是别有他意,朱绮听言都顾不上再挣扎,猛地又怒又愤地瞪向了周和恭,周和恭被这两人看著,面色有些难看,但他心中迅速作了权衡,最终还是垂了头道:「殿下,这位是我朝前太子殿下之女朱姑娘。」
「哦?」木劭眸光微闪,道,「前太子......呵,那你说,现在这情况,她是不是必须得嫁给我了?」
「嗤,你是从哪裡听说的荒谬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