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出园区。
阮思澄问:“司机呢?”邵君理的司机阮思澄也见过,黑黑壮壮其貌不扬。几个月后才听人说司机比她工资都高,一月五万。退伍军人,身手极好,有A1驾照,开车20多年没出任何事故。
邵君理说:“开车来了,在路上了。你们园区人满为患,中午根本停不下车。”
“噢。”
“去迎迎吧。我让他到前面路口。”
阮思澄颔首:“好。”
三环地区车水马龙,他们走在路两旁的人行道上。脚下石砖碎碎,然而还算干净,每隔几步便有一堆共享单车。
阮思澄说:“贝恒压力很大,昨天是认真地想要清算公司,觉得扛不住了。”真是忧愁。
“嗯。”邵君理转眸,问,“那你呢?”
“什么?”
“你想清算吗,”邵君理的一手插兜,“你想清算也行,剩下800万我拿回来。”
“邵总?”
“贝恒想法非常理性。”邵君理的声音沉稳,“目前患者病历数据等于没有,而且能拿到的希望十分渺茫。技术上也难以攻克,时间却是不等人的。我虽然提了几个方向,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也不知道哪个能行。800万烧光以前A轮需要进来,然而这个状态肯定没有戏唱。投资公司可全都是长着火眼金睛的毒蛇猛兽。”
“……A轮前再加上个pre-A呢?思恒医疗还有5%的股份能给,我查过了,A轮以前别给超过20%就还行。”邵君理与王选二人非常“和蔼”,没跟思恒计较股权,只拿了15%,还说更加看重双方共同利益。
听到这话,邵君理的嘴角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说实话,也够呛,pre-A也接近A,条件差的不是很多。”
“……”
“实话伤人,不过我想让你慎重选择。”
阮思澄说:“我……我不想清算,行吗?”谈到这种话题,感觉对方想要抽钱,阮思澄的声音有一点儿弱弱的,极为忐忑。
邵君理又瞥她一眼:“哦???”
阮思澄眼睛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我呢,还挺喜欢一个球队。我小学时那支球队正在巅峰,可世界杯的半决赛遇上同样正在巅峰的巴西队。那场比赛很精彩、很经典。两队都是夺冠热门,双方鏖战120分钟,不相上下,我们最后点球输了。那已经是20年前的事情了。可前一阵,我无意中看到对当时的队员的一篇采访。当年的核心说,20年来,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个球场,总是在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坚强一点、能再坚持一下,能再相信自己一些,结果是否会有不同。”
邵君理:“……”
“我希望能坚强到最后一秒、也坚持到最后一秒。我不想在20年后,甚至40年后、60年后、闭眼之前,还像他们一样,放不下这段创业的过往,放不下自己曾经的思恒,一遍又一遍地假设:如果当年没有清算公司,如果当年咬牙做下去了,我是否能实现一辈子的理想,是否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邵君理转过头,看着身边女孩儿,胸膛里面有些酸胀。
阮思澄又说:“而且,不怕笑话,直到今天,即使遇到这种困境,我依然相信AI急诊,依然相信思恒医疗。”阮思澄的声音轻轻,“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它,还有谁会相信它呢?我都不相信它,投资人、医院、患者又怎么会相信它啊。”她的声音轻缓,然而态度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嗯。”方才感觉更为明显。
“我会解决病历问题,已经有了初步想法。我会将继续追下去的,合作伙伴都不敢追的话,将来顾客更不用追了。”阮思澄小声问道,“所以,邵总,咱们不清算行吗?”
邵君理的两边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撩起:“行。”
这姑娘……
阮思澄肉眼可见地松口气。
“当然行。这2000万是一开始就投进去的,也没办法随随便便抽回来吧——那成什么样子。”
“谢谢邵总。”
“得了。”
北方五月,满天飘絮。杨絮好像白雪一样,忽飘忽坠,时起时落。
因为到处都是杨絮,阮思澄便伸手去抓。
她本以为肯定可以攥到一个,没有料到摊开手心却是空的。
她不甘心,继续抓,左右爪子一齐上去,然而有阵风吹过来,还是什么都没捞到。
邵君理的眼珠一转,默默看着。
女孩子手小,手指白白的,长长的,细细的,手背皮肤在五月的阳光下面透明一般,都能看到青色血管。没涂指甲油,指尖几点桃粉。
她扑腾着,伸手捞,十根手指弹琴一般,十分灵活,在空中舞。
微微启着两片嘴唇,水嫩嫩的,表情有点儿呆,脸扬着,眼睛向上看,专注认真,睫毛很长,眼睛清澈,被光覆上一层亮色,虹膜好像透明似的,深深浅浅,让人可以看到里面。脖颈修长而且平滑,有女人的那种柔软。
春天风不时地起,阮思澄一无所获。
她叹口气,收回了手:“好怕这在预示什么。”
邵君理问:“什么?”
“努力、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