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伏地大哭,连连请罪,他却不知道自己亲爹愤怒的不是他孝期做了什么,而是让余氏将事儿捅出来,狠狠打了皇家的脸面。沈安侯在外头听着动静就不想往前凑,偏通传的太监一点儿不善解人意,颠颠儿的进去禀告了。穆荇眼皮子一撩:“安侯来了?让他进来吧。”
进去老实行礼,平身,蹭到一边当个壁花。穆荇看见他总算有了一丝好脸色:“这本与你无关,只今日之事闹的大,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流言。用你的话说,这时候就得引导舆论。你是个有成算有能耐的,这事儿朕便拜托你了,三日之后,朕希望京中再无人说起此事来。”
一来就是个难题,沈安侯想打人,连他太座都爱八卦呢,凭什么不让百姓们说啊?敢作敢当动不动?心里将两个罪魁祸首灭了八百回,沈安侯躬身:“臣领旨。”
穆荇交代了他事情,却没让他滚蛋,而是道:“你调理子弟们向来是有一手的,这孽障——朕实在是不想与他说什么了,不如你替朕盘问盘问,再给他开开窍,让他别这么蠢。”
沈安侯……沈安侯只能听话照办,努力让自己表情严肃又不失温和:“圣人对燕王殿下宠信有加,这才关心则乱。臣是个外人,本不该置喙,只既然圣人有旨,便放肆问殿下几个问题可好?”
“你只管问他,他敢有隐瞒,朕抽不死他。”穆荇摆了摆手,又瞪穆崇:“安侯与朕如亲兄弟,便如你们叔伯一般,莫觉得自己是个皇子便敢在他面前嚣张!”
沈安侯想想穆荇的亲兄弟们——三个死了,一个被圈进,莫名觉得有点头皮发凉。努力压下这点儿不怎么美好的联想,沈大老爷轻轻问燕王:“殿下既然宠爱余氏,甚至愿意为她打通关节,为何又突然要打杀了她,更让她闹到街市上来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坐在龙椅上的穆荇也坐直了身子,深觉自己是被燕王这个蠢货气的没了脑子,才一直在“孝期”的问题上纠结。而燕王则愣了一下:“本王没要打杀她啊?”他说的理直气壮:“本王又不蠢,真要弄死她,难道还先告知了好让她逃吗?当然是直接抓了行刑啊。”
这次轮到余氏一脸懵逼了:“可是殿下明明……”
她猛然捂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泪水却夺眶而出。燕王察觉不对,正要细问,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不知怎的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飞快的撞向一旁的盘龙柱。一声闷响,余氏额角一片鲜红,软塌塌的滑落下来。林内侍看了看已经怒到攥紧了拳头的圣人,苦着脸叫内侍进来把人拖走。
好好一个正旦日,不仅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还在圣人的宫殿中见了血,穆荇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梗死当场!其余人跪的跪站的站,也大气儿不敢出,没看到上头那位都快要疯了吗?
余氏是没救了,哪怕她还没有立刻咽气,等太医一剂猛药下去将她灌醒,要面对的也是残忍的逼供后香消玉殒。不过没人同情她,甚至没人关心她,所有人都在猜测,她到底是为了保守什么秘密,才这么决然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唯有沈安侯有了些许明悟,余氏应该是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甚至这次也是那母后之人设局,故意让她失了分寸,挑拨她将燕王孝期做了丑事儿的真相公之于众。也正是相同了这一招,为了保住儿子,余氏才这样决绝的自我了断,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么一来,不但不会让事态就此平息,只怕穆荇更要一追到底。
那么会是谁做出这样的事呢?燕王倒下,最容易得好处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四位皇子里并无圣人嫡子,蜀王最长,燕王最受宠,韩王身份最高。除开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透明卫王,其余两个都盼着能踩上燕王一脚,最好还能踏两下,让他永不能翻身。
跪在地上的宗正寺卿只恨不得自己没出现过,他人老成精,沈安侯能想到的,哪里就会看不明白?孝期有孕已经是小事儿了,现在的问题在于,是不是几位皇子之间在相互倾轧——这可是圣人的大忌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内侍从外头跑来,在林内侍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内侍听完,脸色又不好了,冲穆荇摇摇头:“药还没灌就断气了,什么都没问着。”
余氏死的干脆,事儿也越发扑朔迷离,圣人看一眼燕王,又看一眼宗正寺卿,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沈安侯身上:“一事不劳二主,安侯,你悄悄的差个明白。”他伸手阻止了沈安侯固辞的话,让林内侍拿了金牌来:“见牌如见朕,你只莫要闹出大动静来,其余一切便宜行事。”
沈安侯简直无话可说,自己是管外交部的,不是管刑侦的!
穆荇也无奈:“家丑不可外扬,这个,”他指了指宗正寺卿:“是个没用的。安侯你能者多劳,又是朕之心腹,一切就拜托你了。”
威逼利诱莫过如是,沈安侯看着圣人的脸色,知道这事儿不好推辞,只能答应下来。圣人挥挥手:“朕累了,你把这小子拎下去,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他要敢撒谎糊弄,就请了板子开导开导,不用给朕面子。”
燕王又瑟缩了一下,想起了小时候被板子支配的恐惧。穆荇虽然最宠爱他,可那时候圣人自己都是个不受宠的小透明,又正在夺嫡的关键,他对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