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这个时候,你是万事不动要歇午觉,怎么今日出来乱逛了。”青年笑的温煦,哪怕是这无人之时,酒气微醺之际,他依旧举止得体,步伐不疾不徐。
凌不疑将手搭在女孩肩上,少商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生生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他柔声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少商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肩头挣脱他的手掌,将铜剪缓缓放下:“你为何不问我送口信给袁慎,所为何事。”
凌不疑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眸子迅速缩了一下,但脸上已不复笑意了。
少商看在眼里,终于在这最后一刻确定了。
“……今日你们做的一场好戏,要将虞后与汝阳王凑齐,又恰好能在老王妃对皇后发难之时赶到,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老王妃并不经常进宫,更别说从她进宫到你们赶至,顶天了也才半个时辰。若说虞侯是恰好在尚书台与陛下议事,那城外三才观的老王爷呢,他已有数年都只在正旦那日进宫了吧。”
“这位设局之人,定是昨日看见淳于夫人满脸愤怒的从我家出来,随后又尾随她,得知她去汝阳王府找老王妃哭诉,这才料定老王妃今日会进宫来寻我麻烦。我本来以为这是陛下所为——这倒不奇怪,做君主的想探查臣子行踪也没人说什么。可适才陛下却说我‘昨日痴睡一整日’,若陛下真在探查我家行踪,怎么知道下午来访的淳于夫人,却不知道我上午在万府足足玩耍了两个时辰呢。”
“凌大人,是你吧,你设了这个局。陛下应该只是风闻程家有事时才着人探查一二,而你,你才是一直窥探,事无巨细吧!”少商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没去摸那把铜剪——虽然摸了应该也没什么用。
凌不疑淡淡道:“……陛下的确有意让老王妃安度晚年。”
“那也是你搭的戏台子!”少商握着拳头,低低喊了出来,“这也无妨,就像文修君说的,你就是皇帝的鹰犬!可是……”
“不要拿那个愚蠢的女人说的话来刺我。”凌不疑神情冷漠,“皇后说的没错,你的嘴是该管管了。”
少商被这威严凛冽的语气震的缩了一下。
“这世上有的是人想为陛下鞍前马后,就是你父兄,你的万伯父,难道不是心心念念为陛下效力吗。我是鹰犬,满朝文武谁不是,谁又不想。真清高的,何不学那位严神仙,辞官归隐,自去逍遥?南宫论政殿,北宫尚书台,讲经堂内的儒生,演武场上的将士,谁不想成为陛下心腹之人!”
少商被他气势所迫,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用力喘好几息才顺出气来:“好,你有理。那你为何监视我?这和陛下,和朝政,总没有关系了吧!”
“若非我时时看着你,能在三公主手下护住你,能恰时给你送钱花?”凌不疑对这指控不屑一顾。
“在宫里你监视我,我从无异议啊,毕竟宫闱变化莫测,我还很感激你呢!”少商着急道,“可昨日是在我自己家里啊!在家里我能有什么不测,你还盯着我做什么!你你你……你连我全家都一齐监视了……”
“我不是盯你全家,我是盯着你。”凌不疑忽道,“程校尉虽才具不俗,但还不值得我费那么大力气。”
少商连连冷笑:“好好,我懂了,既然如此,你也知道我何为送口信给袁慎了吧。”
“这也不难猜。”凌不疑分花拂枝,缓缓走到女孩跟前,绕着她走了半圈,高大的身影盖顶般压下,少商被罩的铺天盖地,全靠一腔倔强撑着背脊,不肯示弱。
“你在街上看见了楼垚,见他垂头丧气,形容不好,便生了怜惜之心。可萧夫人行事谨慎,断不会允许你再联络他。那么你该如何得知他的近况呢,你不敢找父兄,不敢自行打听,于是自作聪明之下就想到了袁慎。他是楼垚兄长的同窗好友,还与你有些‘交情’……”
“不是不是!”少商几乎瞬间就知道他意指什么,慌忙道,“我与他绝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那不是羞辱你吗,我不会这样的!是之前他找我给皇甫夫子向我叔母传话时,他说欠我一回,我想索性就让他帮这个忙,也算了结了!”
“你有我,为何还要找旁人帮忙。”凌不疑似乎略缓了些语气,“天底下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而袁慎能做到的?!你不是想知道楼垚的近况吗,我来告诉你。”
“楼垚与何昭君隔阂甚深,虽然两人都有意好好做夫妻,可一旦有变故,就会立刻撕破之前的和睦。楼二公子回都城后,为胞弟谋得一处外放。楼垚自是欣悦,可何昭君却顾念弟弟年幼,不愿离开都城,也不肯让楼垚去。好了,现在你知道楼垚为何郁郁不快了,你意欲何为,莫非还想去抚慰一二?”说到最后一句,凌不疑几乎冷笑起来。
少商语噎气堵。
为何人们会觉得凌不疑有古君子之风呢?这人如果想活活气死你,就绝不会只把你气的半死,所以古君子都是些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吗。
少商觉得自己应该改变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深吸一口气,道:“楼垚之事暂且放一边……”
“哦,现在暂且放一边了,之前不是牵肠挂肚吗。”凌不疑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