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有信,没有了包裹。
顾簪云带着几分好奇地打开信封,掉出了几味中草药材。
丹参、土茯苓。
信上这次除去开头落款,便只有一个简单的药方:当归头四钱、丹参五钱、土茯苓七钱,以水煎服,可治月经前后眩晕头痛。
九月十二顾家九姑娘及笄许嫁,当归萧氏。
第44章 画
九月十二这日,是顾家九姑娘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
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亮,连鸟雀都还收敛着翅膀歪了头缩在树枝上睡着,而屋子里杜衡已经在外头轻轻地唤道:“姑娘,姑娘。”
顾簪云不自觉地应了一声,轻轻睁开眼,眼中有片刻的迷茫。半晌,她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拥着被子一手撑床缓缓坐了起来,绸制的雪白中衣和墨绿缎面暗云纹的被面摩擦,发出了细微的西索之声。
屋子里很暗,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窗户。透过被白纸蒙着的窗棂格子,暗沉沉的天色映入她的眸子。
时间尚早,那杜衡为什么会在这会儿叫她起身……对了,今日有她的及笄礼。
顾簪云这下是真真正正地清醒了,扬了声儿朝外头唤道:“杜衡、杜若,进来服侍我梳洗。”
很快,门外那两人便领着一众端着水盆捧着毛巾香膏抬着热水的丫鬟鱼贯而入,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秋日里带了几分凉意的空气很快就钻了进来,叫人的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顾簪云洗了脸用了香膏,又用香花沐过浴,这才由杜衡服侍着换上了湘妃色采衣,又梳了双鬟髻——用红头绳扎着,两个铜铃铛垂下来,俏皮又可爱。
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小包包,那两个铜铃也随着她的拨弄轻轻响起来。
今日之后,这双鬟髻便不能再梳了吧。
她的心里有一点惆怅,更多的却是对终于成人的雀跃。
“走吧。”看看时间快到了,顾簪云自梳妆台前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了屋子。
顾家的正宾请的是随夫南下定居的先帝的清平公主,如今已是六十有一,德高望重;有司为顾二夫人,赞者则是如今还在京任职的吏部尚书的独女左茶。顾大老爷夫妇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顾簪云缓缓步入祠堂前的空地,先面南向宾客行过礼,这才面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正宾一句句地念着祝词,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梳发戴钗,从发笄到发钗到钗冠,从襦裙到深衣到大袖礼服,三加三拜礼成后,便是置醴、醮子。而后,顾簪云得字“南缨”。
聆训、揖谢、礼成。起身的那一刻,顾簪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无论是头上繁复华美的钗冠,高耸的发髻,还是身上这套雍容大气的礼服,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长大了。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
及笄礼过后,顾家又准备了一个小宴。顾簪云一早就得了消息,今日姐姐顾箫茗也来了,匆匆用过宴席,趁着众人还未散去,就吩咐杜若去请顾箫茗到眠霞居说话,一面自个儿也往眠霞居走。
不想,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是个藏蓝衣裳的少年,衣饰暗八仙纹库錦,看似低调实则贵重非凡,羊脂玉佩温润细腻,竹青仙鹤纹香囊绣得栩栩如生,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笑吟吟地站在路的一侧,伸手用一柄折扇拦住了顾簪云:“顾九姑娘。”
说是说拦在了顾簪云身前,实际上却是十分君子地离顾簪云足有七寸远。
他眉目生得温和雅致,顾簪云隐隐约约觉着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么一号人物,虽然很是疑惑,也不好随意地撇下对方,只能客气地对他一笑:“……公子。”
这温润如玉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已经将自己忘了,不以为忤地轻轻一笑,一面放下了手,理了理宽大的袖子,而后体贴地带上了自称同她道歉:“抱歉,是容七冒昧了。”
是那个与顾家齐名的容家的七公子容宣。
顾簪云恍然。二人相见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虽说后来容七在江州住了一段时日,时常与顾府往来,可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也难怪她不记得了。
只是想到这儿,顾簪云便不由得想起了临行前容七送来的那三大箱子贵重礼物——送来的时候被萧昱溶瞧见了,他还比赛似的送了一大箱大有来头的贵重物什过来。
想到萧昱溶,顾簪云不由得浅浅一笑,意识到容宣在侧,又连忙收敛了,抿了抿唇恢复了往日里对着外人的那副淡淡的样子:“容七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容宣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得分明,虽然有些好奇是想到了什么才让顾家这个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姑娘变了神色,却也没有冒冒失失地问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收了折扇,做出一副诚恳又带着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