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换了一张。这套动作反复再三,萧昱溶终于开口:“点春。”
“小的在。”守在门口的点春应着,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了燃得正旺的火盆,火苗蹿得极高——纸团放得太多了些,鼻端混杂着木炭燃烧的气味和融于其中的一点墨香。
一抬头,就看到萧昱溶紧紧拧着那好看的眉毛,一面把笔递给他:“这笔不好,换那根我最常用的来。”
点春连忙接过笔。
湖州笔,白玉做的管子,温润细腻,触手微温,紫毫软硬适中,半点杂毛也无。而最最重要的是,笔管上刻着“观云”二字,这正是萧昱溶从前惯常用的笔。
点春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捧着笔颤巍巍地转过身:“世子……”
萧昱溶看他没动作,不由得再度皱起了眉:“怎么?笔呢?”
点春哭丧着一张脸:“世子爷……这就是您惯用的那支笔啊……”
萧昱溶:“……”
他沉默地接过笔,深吸几口气,沾了墨,这才又开始在纸上写字。
“元元,见信如晤。我已到达京都,繁华欣荣之景甚于当年,日后可寻空带你出游……宣国公假言定亲一事已为我勘破,毋须挂念。萧昱溶。”
顾簪云坐在眠霞居的廊下默默地读着这封萧昱溶半月前写的信,头顶的桃花已经结了大大小小的花苞,团团簇簇,如雾如云,灿若烟霞。
合上信,她低垂了睫羽,暗自思忖。
济全侯府独女吗?
她早前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学习京都的家族势力了。依照她所掌握的消息来看,虽是个侯府姑娘,但家族早已衰败,唯一值钱的也不过就是这个侯爷的爵位罢了——可是京城又有谁人不知济全侯府只是个空壳子呢?而且一个侯爷的爵位,一年下来也领不到多少东西,或许对平头百姓而言已经很是不错,但于他们而言,不过尔尔。
更何况,不论势力只论爵位,宣国公这个一等国公爷可比那一等侯爷值钱的多。
若是说看上了济全侯独女的样貌人品,那就更是空口妄言。长安侯府的人去岁过年时来江州探望顾老夫人,她在一旁作陪。聊天的时候,侯府来人无意中提到了侯府姑娘:暴虐成性又骄奢淫逸。长安侯府的那位舅婆摇着头感叹:“现在除去那些想攀附个贵族的小人,正经些的不论是公子哥儿还是平头百姓读书人,都对这位姑娘避之不及。也不知道济全侯府怎么教养的,好好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让他们毁了!”
为萧昱溶求娶这么一位姑娘,萧齐肃究竟想做什么呢?
第43章 鸿雁传书
把萧齐肃的这个想法压了回去之后,料想他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提,萧昱溶便暂且将它搁置一旁了。
毕竟初回京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其中尤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把从前的人脉关系都捡起来,旧友亲戚都得见上那么一见。这一日日风流少年长街打马过的,又不知勾起了多少女儿家的春心绮思。
如此过了一月,到了三月初的时候,萧昱溶又进宫见了三皇子秦昭。
这天的日头很好,宫女太监们依照吩咐把窗子全都支了开来,明晃晃的阳光洒满了大半个屋子。
萧昱溶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衣角带风,高高的马尾也随之在身后轻轻地晃动,不过几息就从外头进了大殿门口,方跨过朱红门槛,就瞧见一个玄衣少年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披了一身暖融融的光芒。
大魏皇室容貌不俗,萧昱溶那双清矜贵气的金丝丹凤眼便传自母亲长宁公主,秦昭自然也不会差。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只是这么负手安静地站在那儿,便自有一种沉敛的风华气度。
萧昱溶上前两步,行礼:“三皇子。”
秦昭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淡淡一笑:“回来了?我还当你不打算回京了呢。前些日子我被派去河州查赵怀喻贪污之事了,没为你接风洗尘,是我的不是。”
秦昭和萧昱溶是生死之交,又自幼相熟,情分非比寻常,甚至连自称也直接用的“我”。
萧昱溶在他面前也放松得很,跟着秦昭一道在红木圈椅上坐了,随手从果盘里捞了个苹果,却只是拿在手中把玩,唇角带点笑意:“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这京城……我原本还真是不打算回来的?”
秦昭早早就摒退了下人,这会儿自己挽了大袖倒茶,闻言不由得一笑:“怎么了?莫不是看上那江州城哪位的姑娘了?”
萧昱溶勾了勾唇,点了个头。
龙团胜雪倒入茶盏,秦昭一边道:“江南女儿,最是温柔多情不过,也难怪。”
温柔多情吗?
萧昱溶回想起元元的模样,从初见时的少年老成,到后来时而的温柔小意,时而的聪敏狡黠,时而的一点无伤大雅的顽皮……或许江南女儿的确温柔多情,元元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但是他既然心慕元元,心知元元,便能发觉她的不同,她在他眼中也就有了鲜活生动的映像,成为了江南女儿、天下女儿中最最特别的那一个,而不再是粗略笼统的一句“温柔多情”所能概括的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昭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那你既然原本想留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