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蒙冲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了守在床头的热拉古丽。
“醒了,醒了。”毕竟热拉古丽也就15岁,看见自己守了几天的冲哥哥清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向阿妈和阿爷。
图巴正在前门店的柜台边忙着,听到热拉姐姐的呼喊声,向蒙冲跑了过来。
蒙冲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白布,有些恍惚地问图巴:“图巴,我怎么在这里?”
“蒙冲哥,你受伤了,被匈奴人砸晕了,太守大人请城里最好的郎中给你医了伤,拜克热大叔把你安顿在车马店的厢房里住着呢。”才13岁的图巴,是拜克热大叔捡来的孤儿,连自己父母是谁,是哪个民族的娃儿都不知道,不过图巴和热拉古丽很亲,就像亲姐弟一样,热拉古丽和蒙冲亲,就像青梅竹马一样,自然,图巴就跟蒙冲很亲,就像亲兄弟一样。
稍稍回过神来的蒙冲忽然想起了二哥蒙浚,又想起了二姐蒙婗。这时热拉古丽带着拜克热大叔和梅姨进了厢房。
“拜克热大叔,梅姨,我二哥二姐怎么样了?”蒙冲满怀期待地问。
拜克热大叔和梅姨互相看了一眼,眼前这个16岁的少年就要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拜克热和梅姨都不敢开口说话。
“热拉,我二哥二姐怎么样了?”蒙冲急忙问热拉古丽。
“冲哥哥。”热拉古丽带着哭腔喊着。
图巴赶紧过来拉着蒙冲的手。
“你们说话呀,到底怎么样了?”蒙冲急了。
拜克热大叔很无奈地说:“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人,你醒了,是该回去了。图巴,去牵你蒙冲哥的马。”
“唯一的男人?”蒙冲紧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翻身下床,穿上外衫和鞋子,茫然中走到车马店门口时,图巴已经把自己的乌骓马随风牵到了面前。
“呼哧呼哧”随风是蒙淡云送给蒙冲的战马,通人性呢,看见蒙冲出来了,迎面过来就伸出舌头去舔蒙冲的脸。
蒙冲抱着随风的脖子,两行热泪“唰”地流淌下来。
“冲哥哥。”热拉古丽在身后小声地喊着。
蒙冲回头摸了摸热拉古丽的头,转身上马,快速朝着蒙堡奔去。
此时的蒙堡,城门楼上挂满了白色巾幡,满堡痛哭,哭声震天,老五叔的唢呐声响起,“咿咿呀——呀呀呀——咿呀呀——”这唢呐声,吹断了整个蒙堡人的魂灵。
蒙冲跳下战马,灵堂前,一个家丁赶紧给蒙冲披麻戴孝。蒙冲看见眼前十几个棺木一字排开,十几个灵牌赫然在目。慈父蒙淡云之灵位,兄长蒙渭之灵位,兄长蒙浚之灵位,兄长蒙邲之灵位,赵献之灵位,胡中亭之灵位……蒙冲一个个灵牌看去,眼睛里开始充血,开始冒火。
蒙夫人和嫁在云中城里的大姐蒙颐赶忙走过来。
“冲儿啊,你爹,你哥……”蒙夫人更咽着说。
“母亲。”蒙冲跪在母亲面前,泣不成声。
“嘉宾吊唁,太守大人、裨将军大人到。”主持吊唁的家丁喊着。
邓太守和裨将军孟达到灵柩前行礼。
二叔蒙淡水带着侄儿蒙丹跪地还礼。
“冲儿,还礼。”蒙夫人说。
蒙冲跪地还礼,起身就问:“邓伯,你为什么不出兵?”
“这……”邓太守无语,只是哀叹,“唉!”
“蒙冲世侄,国有国法,军有军令啊。”裨将军孟达解释道。
“嘉宾吊唁,充军营万世达万大人到。”
充军营是中原各地犯罪充军的罪人组成的防卫边关的军队,因为是罪人组成,军饷没有,地位低下,蒙淡云在任裨将军的时候,对充军营没有半点儿的怠慢,不仅保障粮饷,还倍加尊重,因此,整个充军营的兄弟都对蒙将军无比尊敬。
“嘉宾吊唁,云中车马店拜克热大掌柜到。”
拜克热大叔是十几年前蒙淡云在鸡鹿塞任小校时,从匈奴人手中救下的波斯商人,在云中城落脚之后,娶了汉人梅姨,生下了美丽的混血儿热拉古丽,而今拜克热经营的云中车马店是一个集车马运输日杂百货收售和过往客商住宿餐饮的综合商铺,在云中一带,颇有盛名,财力雄厚,赞誉有加。
“嘉宾吊唁,云中……”
蒙冲和二叔一一回礼之后,出殡仪式开始。
几个小孩儿提着纸糊的战马、仆侍、车驾走在前面,二叔和蒙冲一身孝服紧随其后,蒙夫人在蒙颐的搀扶下一步一抹泪,裨将军孟达带来的守边将士抬着十几方棺木,每一步都迈得那么沉稳。白色的巾幡高高举起,抛洒的纸钱在空中飞舞,五叔的唢呐声又响起了,在铜锣声的映衬之下,这唢呐声高声地哭咽着蒙堡人乃至整个云中人的无限哀思。
一时间,哭声震天,绵延几里地的送葬队伍,蜿蜒在十里塬的小道上,缓缓向西北的山丘墓园走去。
墓园设在蒙堡西北的鸡鸣山上,山并不高大,也就一百多米高的山丘而已。树木也不算繁盛,只是稀疏地长着一些栎树、白桦和青松。倒是野草遍地,百草在秋风的吹拂之下,一株株轻轻摇头,仿佛寄托了对蒙堡先烈的无限哀思。
“啪啪啪”的鞭炮声响过之后,这一群身份职业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