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做什么?
“所以指望这帮地主老爷去推动工业化,是万万行不通的。”
“他们就是艾欧尼亚通向现代化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让他们退出历史舞台,那艾欧尼亚人就还得继续受苦、受穷、受人压迫,甚至沦为贱民。”
李维在会上康慨激昂地发言,声音也不加掩饰地随风传到了村外。
易大师听着他的这番讲解,神色也渐渐动容起来。
“这个阶层,应该被消灭...”他相信了这一点。
可易还是纠结。
出身无极剑派的他,天然地厌倦杀戮。
现在领风者说要用暴力手段去对待一整个阶层,那么多人,还是艾欧尼亚人...他便本能地感到犹豫。
“劫。”易大师纠结不定,不由转头看向他的新朋友:“你怎么看?”
“我么...”劫一阵沉思。
他想了许久,却只对易回答:“我是贱民。”
“哎?”易微微一愣。
“你知道贱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劫又问他。
“额...”易有些尴尬。
事实上,从小在无极村这个世外桃源长大的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山外有贱民这种东西。
他只知道山外的贱民很苦,但又没跟贱民们仔细聊过,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能有多苦。
“我知道,我还记得。”劫说。
劫自小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
他还记得,他家在他父亲那一代,就已经失去了全部土地,成了只能为地主老爷耕种为生的贱民。
而艾欧尼亚的孩子天生体质过人,所以这里穷人家的孩子,当家当得还要更早一些。
“我从3岁起,就开始为家里分担农活。可即便我跟父亲如何努力,如何工作到精疲力尽,我们也很难吃上一口饱饭...”
“不、不会吧?”易大师已经开始不能理解了。
艾欧尼亚的土地肥得能攥出魔力结晶,种啥不能吃饱饭啊?
他们无极村的村民,每年收获的粮食不光够自己吃,还能剩下很大一部分去养鸡养猪,让村民们天天都吃上肉呢。
劫:“......”
他无语地看了这位涉世未深的易大师一眼,说:“因为,你还得给地主交租,给地主还贷。”
“租有这么高?”易不敢置信:“还有,你们怎么还借了地主的钱呢?”
劫:“.......”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看弱智的眼神打量着易。
易渐渐地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便尴尬地不吭声了。
而劫则继续讲述:“那时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永无止境的疲惫与饥饿...”
“好在,我父亲很爱我。”劫还依稀记得,他父亲那梭梭草般枯瘦、干瘪而又顽强的身体:“为了能让年纪还小的我至少能吃饱一点,他哪怕自己饿着,也要把口粮匀我一份...”
“呼...”易稍稍松了口气。他总算从这黑暗窒息的苦难中,看到点能让人喘息的闪光点了。
“还好,你有个好父亲。”他感叹道。
然后只听劫说:“4岁时,我父亲把我丢在了山里。因为,我生病了。”
“...”易大师顿时语塞。
而劫的故事还没讲完。
他被父亲遗弃之后,又很幸运地被均衡教派收养。
但这并不是什么幸福生活的开始。
事实上在均衡教派,劫一直顶着“苟佛”这个贱名,从事着最繁重、卑贱的工作。
他只是一个连工资都没有的杂役,人们路过他的时候只会投来嫌弃目光,把他当作一团恶臭的空气——劫甚至有种感觉,他在“弑师”叛逃之后收获的辱骂和排斥,都没有他当年做贱民杂役时收获的鄙夷和无视厉害。
直到那个叫“慎”的少年出现,他才开始转运,从一介杂役飞升为苦说大师的亲传弟子。
这似乎是一个励志故事。
可稍微一想就知道:
不是谁都有劫这样的武道天赋,可以让苦说大师赏识;、
不是谁都有慎这样的贵人相助,可以有进身之阶;
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幸运,可以被均衡教派收养;
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体质,可以在重病之下荒野求生;
......
如果别人来玩劫的剧本,大部分人可能在4岁生病被父亲遗弃时,就病死在那荒郊野岭了。
“这就是艾欧尼亚的贱民。”劫说。
“...”易大师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没想到自己眼中美丽的艾欧尼亚,原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而此时此刻,李维的声音又正好传来:
“艾欧尼亚的宗族长老、地主老爷们告诉大家,为了维持均衡之道,贱民必须牺牲。”
“那我们就用他们的逻辑,来思考这个问题——既然维持均衡需要有人牺牲,那为什么被牺牲的一直是贫农和贱民,而不是土豪和地主呢?”
那个声音愈发洪亮,犹如战斗的冲锋号:
“贱民们已经为艾欧尼亚牺牲近万年了——”
“现在,该轮到地主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