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旷野之上,朝霞灿烂,峡谷间已是亮色。张太虚带着我爬过了一座山,又淌过了几条溪,步伐突然放缓了。眼前地形已豁然开朗,景色也随之盎然有质,我想应该是快到目的地了。
因为诅咒我要被社会洗礼而闹得不愉快后,之后的路上我俩都在有句没句地搭话。此刻,他仍是那般风轻云淡,又开始对我念经起来。不过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说出的却是会令人伤心的话。
“等你出了玉临宗后,我就不会再插足你的人生了,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命运之轮在转动,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该由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以后你成龙成蛇,或生或死,我也不会太过在意的。”
他自顾自在前走着。毫不在乎后面的我是什么感想感受。
“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是时间和变化,唯一平等的是生死和轮回。无论神仙凡人,生灵万物,各有各的命数,有时不是人力能强求的。即便是我,其实也不知道是否哪一天就不在了这世上。忘了告诉你的是,我的霸体并不是真的无敌,不可能护得了你一辈子。小乐,你自幼在生死间游走徘徊,应该比世人理解得更透彻才对——依赖他人和把性命交给骰子无异。”
他这席语重心长的话令我有些无所适从,袭上一种仿佛迟早会被他抛弃的惶恐和不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依赖上他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却是因为从他嘴里说出的不在意我的将来是龙是蛇,甚至是我的生死。
这是一个让我现在如鲠在喉,半天都说不出来话的痛处所在。
“我说张太虚,你等一下……”
我想告诉他,你至少应该面对着我说这些话,再无情我也能接受。毕竟自己曾经有多么的绝望,这点随口说出的痛还能算什么。
我尽量不让自己心酸,因为那样会冒泪花。我停了下来,凝视着他近在眼前的背影。有那么一瞬,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卑微。
“我记得在你家阳台上时,你说过,你看向世界的一切,都是时间化做的沙子……那我呢?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也是那种,明明都有着各自的精彩人生,却在大街上每个匆忙人眼里都不过微不足道的路人甲吗?”
许是我的声音有掩藏不住的失落,似在颤抖,他顿住了脚步。
“小乐……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妄自菲薄。”他转过身来,却不是我想要的正面答案。说罢,他踌躇不定,徘徊原地,终下定决心要告诉我般,脸色从容,声音沉重,目光锋利:
“我能看透太多人了。快死的人,他的光就会快熄灭,未来越强的人,他的光就会越亮。这是我布局未来的根本依靠所在。而那种强大到连天道都无法预测,突破了命运枷锁的人,我却什么都看不见,一双正常眼睛看到的正常人那样。而你,现在就是这样的存在,我看不透你。所以你怎会和其他人一样?又怎会是路人甲?”
他朝我慢步过来,步步逼近,深邃的眼眸抚摸我的每寸皮肤:
“你在我眼里是有色彩的。你的脸,你的头发,你穿的衣服颜色,都是有温度的。也许你并不是独一无二,但是我想让你明白的是,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并不比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低,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更甚。”
我怔怔看着他来到我跟前,与我面对面,脸上的宠溺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却是身不由己的无奈。他一直在发亮的眼睛黯淡了,脸上如影随形的超脱世外也化做了落寞。
一眼一眉,沧海桑田,似已孤独千万年。
张太虚看了我很久,也许不过半分钟,可我却从他不禁微闪的失神目光里,敏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女性独属的灵异第六感。
他穿透着我的身体,却是注视着其他的某个我不知晓的人。
脑海里有个声音如此告诉我,我也同意了。否则他又为何会出现?我不过是一个小乞丐罢了。正因如此,聪明的我,害怕的我,从未问过他为什么会找上我。只要对我好,是个好人。他也知道的吧,所以从来都不提这些会扯到根本的事情。
尽管他曾表示过,要等我长大变强,和他一起称霸盘仙大陆。送他回到他的老家,那个名为地球的,生了他养了他的遥远地方。可真的是这样吗?我也会深思,是,可不会全是。
记得走出江南城时,回首那喧嚣拥堵的城门,我便铭刻于心了。什么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也许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吧,何必要当着面撕破这层遮羞布呢……
这片刻里,我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太久。徐徐清风扑倒着四周的乱芒,树叶沙沙的声音回荡静谧山谷间久久不散,而狗尾巴草正拍打在我膝盖上,空中也不知从哪儿飘来淡泊的清香。
月光皎洁似披霜,张太虚沉默在阴影里。我们清楚现在不对。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失去的是一个人,可现在才明白,失去的却是整个人生。如今我能做的事,好像生下来就要做的事,就是像夏季的冰淇淋那样,融化在天上那无尽虚空里,默默守护着你们,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着痕迹地叹息,又点了支烟,要跟我讲大道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爱这样,在明明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