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她便自己动手去找了个木桶来,准备替他把刚卸下来的甲胄装好,递出去清洗。
容温随意拿起上甲,忽见从里面掉出一块牛皮布来。
是蒙古舆图。
容温起初没在意,他行军打仗,身上有舆图再正常不过。
直到她顺手把那舆图放在一旁高几上,借着烛火明光,看清了上面的批注。
容温面色倏然煞白,反反复复把那舆图看了几遍,下意识朝净室方向一望。抖着手,把舆图放回原处。连那只木桶,也一并拿了出去。
第69章
班第沐浴换衣, 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时, 饭菜已经摆放在桌前,冒着热气。
容温左手持把小银剪子, 正闲挑窗前油灯灯花。
素手皎颜,烛火映衬下的眉目, 柔似秋水。
算不得精细的屋室里,他喜欢的姑娘——在等他一起用饭。
本是极不起眼的琐事, 可那不经意流散的温情味道, 似能从鼻尖嗅到。
情浓了,欲亦重了。
因莫日根那一卦, 班第打心底升腾而起的抑重、怜爱甚至是恐惧,全化作汹涌爱欲朝容温汇聚。
喉头一动,悄无声息凑近容温, 一个出其不意的吻,密实印在粉嫩的唇上。
墨发潮湿,吻却火热。
过了良久,容温才气喘吁吁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拨开他四处作乱的大手,慌忙整理衣襟。
所有春光被掩得干净, 班第略显憾色, 似笑非笑凑近容温耳边又含混说了句混账话, 惹得容温羞恼不已。
容温气呼呼的锤了他两下不算完, 还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拽他发梢。
拽发梢——她最爱做的小动作。
别看她面上装得凶, 实则手下根本没使什么力气, 软绵绵的,还不如猫儿挠人疼。
班第眸中带着洞悉的纵容,任由容温气鼓鼓的撒气。
过了片刻,才把人抱起来,大步放到圆桌边的杌子上,掩下心中所有异常,继续逗弄道,“果真是没吃饭的力道。”
“你是不是欠!”容温横他一眼,撒了手,顺便在他衣裳上蹭了一把。
把被他发梢沾湿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这才拿起小瓷勺,慢条斯理的喝粥。
这番笑闹,在不经意间,倒是把容温因那张舆图而起的忧虑驱散了大半。
圆桌不算大,班第坐容温对面,边吃边正大光明的看她。
她右手伤了,左手又不会使筷子,只能笨拙的捏起白瓷勺,舀了一粒四喜丸子。
班第看她不过在丸子边角小啃了一口,便放到碟子里不再碰了,其他的荤菜也不理会,只埋头跟前那盘清炒素菜心和碗里的粳米粥。
她本就生得纤细,近来又被伤病与外间杂事折腾得消瘦不少。这会儿一身素色寝衣,满头乌发如云般泼洒而下,衬得那脸只有班第半个巴掌大,颇有几分弱柳之态。
这般小小一团独坐在烛光暗影里吃斋茹素,颇有几分形单影只的孤寂感,无端让班第想起莫日根给她的批卦。
——樊笼,孤寡。
这个念头一起,班第实在按捺不住,起身,强硬把容温抱到自己腿上。一言不发,夹了块清蒸鱼腹肉,便径直往容温嘴边喂。
容温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惊,羞赧又别扭,避开筷子,不肯张嘴,据理力争道,“我自己可以吃饭!”
“你那叫吃草。”班第锢住容温不许她下去,半垂的灰眸黯如着墨,“多尔济五六岁时都比你吃得多,还不用人哄着喂饭。”
“……我又没让你喂。”容温轻哼,嘟囔道,“而且你也没哄我呀,还数落我不如垂髫小儿。”
他什么时候数落她了?
班第闻言有些头疼,不过转而,又勾唇轻笑起来,“殿下想知道多尔济幼时,我如何哄他吃饭的吗?说来,那可真叫伺候得面面俱到。”
容温飞快点头,先前在科尔沁,她听过不少关于多尔济身世的传言。
其中泰半与班第有关。
多尔济生母是帐中女奴,家|妓一般的存在,不知与草原上多少男人有过牵扯,是以多尔济出生后,老台吉鄂齐尔压根没打算认他,只把他当做一般奴隶对待。
后来,一直到多尔济五岁上下,他那女奴生母故去后的第二日。十三岁的班第忽然亲自带了多尔济回王帐,领到多罗郡王面前,请求郡王为其正名。
再后来,多尔济从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小七爷。
但是老台吉与其嫡妻二福晋阿鲁特氏,都不待见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曾是奴隶的庶子,不愿抚养。
适逢当时,郡王府默认的世子达来英年早逝。多罗郡王夫妇两正为这视如己出养大的孩子折损而悲痛不已,无心抚养年幼的多尔济。
是以,多尔济便一直跟在五哥班第身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