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衣袍摩擦的声音,她的父亲想来是朝着那位李大夫行了礼。官身朝着白丁行礼,那完全体现了这位户部尚书拳拳爱女之心。
李大夫应了一声,照旧是那般不耐,但好歹没说什么让人糟心的话出来。
傅辛夷略有点紧张,手拽上了自己的衣服。
李大夫不再摆弄自己的东西,将自己的椅子拉到了傅辛夷身旁:“我等下取下你脸上的布条。你别急着睁眼。我要给你扎两针活血。这眼睛之后能见,但见不清楚,还需要养。今后两年内,我每三天给你落一回针。我要是没空,寻常会认穴的大夫一样可以来落针。”
傅辛夷点头。
李大夫继续说着:“记得,等下不能哭,也不可见强光。”
他话刚落,周边传来了利落的“唰啦”声。
傅辛夷能感觉自己眼皮前忽然暗下一些。
该是屋子拉了帘子。
就这么一个对比,让她真真切切知道自己是真的会能看到了。
她抖着手,颤着音:“劳烦大夫了。”
李大夫应了一声,伸手去了傅辛夷脸上的布条,很快取了针,在傅辛夷眼周缓缓扎入。
不过片刻,李大夫沙哑开口:“行了,可以睁眼了。”
听着声音,是李大夫让开了位置,而自己面前站上了另外两位。傅辛夷能感受到,一位是她的爹,一位是她的姨娘。
睫毛轻颤,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世界一片模糊,眼前两个人也就一个大体的轮廓在而已。
脑中各种记忆走马灯一样转着,让她对着这两位恭恭敬敬行了礼:“辛夷能看见了。”
她,能看见了。
第3章
傅辛夷是没哭。
她心潮澎湃到恨不得出去跑两圈,但是真的半点没有想要落泪的想法。
倒是她面前的两位长辈,傅尚书是抬手默默抹了眼泪好几回,而顾姨娘则是直接嚎啕大哭:“你的眼睛可算是好了!”
“我跟着小姐那么多年!唯一的错就是那天没先吃一口那顿饭!”傅辛夷看不清楚顾姨娘的模样,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悲怆情绪。
到后来顾姨娘含着哭腔,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句“看见了就好,看见了就好”。
李大夫在旁边倒是半点没觉得怎么样,自诩冷静,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要不是傅辛夷听着他同一个瓶子放回去又拿出来了两遍,她恐怕会真的以为李大夫半点没感慨。
旁边的下仆们都跟着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喜,场面一度有种欢喜人家的感觉。
傅辛夷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注视”着一切。
能看见和能看清楚是两码事。
傅辛夷现在的眼睛仅仅能看到一堆模糊的色块,朦胧到让人觉得头疼。
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将为了恢复视力而努力。
她能看见了!
她不是瞎子了!
……
傅辛夷眼睛能看见后,每天被允许看东西的时间从原本的一个时辰,逐渐拉长到五个时辰,到最后再无限制。她眼前的画面也从原本模糊的色块,逐渐变成了线条清楚的人和物。
不过到底还是伤过了眼睛的,看东西久了总会觉得劳累。
李大夫用毒厉害,但是调理的本事还真是菜。要让他给自己调点药膳,他都会琢磨着:“我寻思着这毒草也不是不能吃。”
这话一出口,两位长辈是全然没打算让李大夫进厨房了。
宫里头另外派了一名太医,专门隔三差五来给傅辛夷调理眼睛和身子。这是皇后娘娘的要求,也是帝王对皇后的恩宠。
古代日子过起来比现代难受不少,舒适度直线下降,但由于傅辛夷能看见了,她便对这个时代爱得深沉。
她能看见这天,这地,这世间万物,还总算是可以在院子里折腾起她擅长的那些个观赏性花草。
“小姐呢?谁看见小姐了?”
傅辛夷撅着臀,拿着小铲子在刨土,遥遥听见了良珠的呼喊声,手上一顿,禁不住“哎呀”了一声。
刚“哎呀”结束,这小丫鬟就冲到了院子角落里。
“小姐!您怎么又在院子里刨土!”良珠气呼呼跑到傅辛夷身边,“老爷给你请的女先生马上就要来了,您这衣服弄脏了还要去换。”
傅辛夷手上脸上都沾染了一点泥巴,抬头朝着良珠绽开笑靥:“呀,良珠。”
好一副装模作样又惊又喜的样子。
良珠见她这样,更生气,在那儿跺脚:“您就是叫我珠良都没用了。”
傅辛夷笑出了声,笑得良珠都晃了一下神。
这两年傅辛夷被养得极好。
她常年养在宅子中,不怎么被允许见强光,皮肤白得让人羡慕。这两年又是补身体,又是稍有锻炼不停活血,脸颊上时常挂着晕出来的那点粉。
不施粉黛却胜过无数外头往脸上死命打白面的。
最绝的还是那对黑眸,眼眸有水,莹莹如珠宝。听老爷说进贡的物品里的黑珍珠,那是最像小姐那双眼睛。常年敷药,让小姐眼眶周边还有些褪不去的暗沉,但偏是这点暗沉,让小姐的眼睛看着更大。
唇红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