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温琅时隔一年又见到了江歇。在灯光昏暗的ktv,江歇抱着话筒对着温琅唱了一首歌。
从不饮酒的江歇在那天喝了几罐啤酒,看似正常的他,在凌晨一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温琅絮絮叨叨。
“我母亲最喜欢黄色的雏菊和同色的玫瑰,雏菊包裹玫瑰,花朵间混合满天星。”走在四下寂静的街道,江歇把深埋已久的话通通说给了温琅。
“别人都羡慕我有巨额遗产,但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是背负了本不应该在青春年少背负的离殇,江歇不自然的笑容里夹杂着刺目的苦涩。
“你知道吗?此后余生,都不会再有人挂念江歇,没有了。”略显绝望的话混合少年苦苦压制的哽咽,让温琅每每回忆就心中酸涩。
回忆翻涌,温琅不由紧握方向盘。她紧盯着通往山顶的石阶,过了几分钟,她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花,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江歇走到山顶墓地,在白色大理石碑前停下脚步。墓碑上没有照片,分两行写着他父母的名字。
从纸箱里拿出消毒剂和毛巾,江歇半蹲在墓前擦着。其实有专门的人负责清洁绿化,只是某些事,江歇还是想自己来。
摩挲过篆刻的名字,江歇眼中的情绪并不稳定。但和若干年相比,他早已习惯。
从纸箱里拿出瓷盘,江歇把提前备好的点心整齐摆放,一共六种,是父母各自的最爱。
从箱中又拿出水果和高脚杯,江歇打开木塞把颜色淳亮的葡萄酒倒入杯中。
做完这些,他跪在墓前。
“我一切如常。”江歇长跪后,对着墓碑徐徐说。此前数年,他也只说这一句话。
他早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解决一切。如常,也许就是最好的现状。
等温琅赶到,他依旧跪着。腰背直挺,目光停在逝世日期之上。
温琅努力调节呼吸,带着几分忐忑走到江歇身旁。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把花给江歇递了过去,眼神中存着些许担心。
雏菊的淡香和玫瑰的浓郁让江歇注意到了近在脸侧的花束,他扭过头,是温琅。
“我想你可能需要。”说完,温琅把花又往江歇怀里塞了塞。
江歇看着温琅,见她半蹲拉扯膝上的伤口,便接过捧花。
细看,雏菊包围玫瑰,满天星作伴。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母亲的喜好,但江歇却因这意料外的熨帖眉头放松了不少。
把花放在墓碑前,江歇无言继续跪着。山上的风要大得多,吹到花束上的丝带飘来飘去,吹到温琅的发丝略显凌乱。直到温琅手心发冷,江歇才站起身来。
长时间跪着让他腿部发麻,重心不稳向旁边歪了一下。温琅适时扶住了他,微凉的手放在他肘关节处。
“谢谢。”江歇站直身子,缓步朝前走,他膝上还残留着些许灰尘。
这一刻,他不再是天之骄子,而是没有家人的孤独旅人。
回程的路上,车内气氛过于安静。没有音乐作伴,没有彼此交谈,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是全部。
直到回到医院,江歇才看向温琅。
“那束花……”江歇试着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去花店随便买的,有些唐突,抱歉。”温琅目视前方,佯装淡定看着横在车前的升降杆。
江歇见她不想多言,便没再说话。车子停下,江歇先走下车。温琅犹豫再三叫住了他。
看她好像有话要说,江歇站在车前等着。
“都会好起来的。”温琅看着江歇,柔声安慰。
江歇点了点头,朝电梯走去,背对温琅时,他从口袋里拿出从花束中随手抽出的一朵雏菊。
回到办公室,温琅换好衣服去看球球。小家伙已经醒了,眼睛上的纱布也已经摘下。虽然眼内发红,可是医生说状态不错。
看着球球再度睡着,温琅这才有空去食堂吃饭。这个时间点没太多吃的,温琅打了一碗小米粥,小口小口喝着。
没多久,几个外卖盒放在温琅面前。她抬头一看,坐在对面的人竟然是阿方索。
“你怎么来了?”温琅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身边。
“我迷路了。”阿方索为温琅拆开饭盒,都是她爱吃的。
“你迷路都能找来医院?”温琅没什么胃口,她便把筷子塞进阿方索手里一双。
见状,他便真的吃了起来。
今天阿方索收起了骚气十足的西装,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刚洗过特别蓬松,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在日光灯下闪着光。
如果不说年龄,应该没人能想到,如大学生般的他,已经32岁了。
“吃完了就走,我要去上班了。”温琅看了看时间,催促道。
“你去上班,不用管我。”阿方索知道温琅忙,他也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嘴边挂着满意的笑容。
温琅朝他摆摆手便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不过大概早已习惯,他甚至朝着食堂大妈露出迷人的笑容。
江歇快下班时去住院部看方域,听助手说半个小时前曾醒了一次。又交代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