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事你妇道人家不要操心了。”毌纯心情不佳,一摆手,不愿多谈。
夫人叹口气:“是,你们大男人动辄就是妇道人家不要管,可一旦出了事,”她眼圈倏地红了,“妇道人家也得跟着死不是吗?哪里与妇道人家无关了?有本事,你们男人的事真别和我们沾。”
毌纯没有让夫人伤心的意思,一看她这模样,只得上前揉娑起她肩头:“唉,是我失言,夫人莫怪。”
“要我看,大将军倒未必会怎么样,咱们老老实实守着寿春城,不招惹他,这从前不这么过的吗?”毌夫人耳根子软,情绪立刻转好,安慰起毌纯,他苦笑道:“人心幽深,是这世上最琢磨不得的事,夫人就先不要这么操心了,走一步,算一步。”
夫妻对叹,忧思不已,两人远在京城的儿子毌宗却很振奋,在他欲见天子而求门无路时,少年天子突也亲幸太学。
这一日,皇帝兴致勃勃去了太学,带着众博士。而桓行简却在尚书台和群臣议事,有人进来在他耳畔密语几句,他有些意外,没说什么,只示意傅嘏继续说。
“如今,陛下践祚,当遣风俗使者到各州郡巡行,观政听谣,访贤举滞,问人疾苦,考察守令。”
这是惯例,本朝风俗使者多由天子近侍担任,侍中、散骑常侍黄门侍郎等,而后两者,基本是大族高门子弟的起家官。卫会会心一笑,名为巡行,此举不为天子,但为大将军耳。
“考察民情历来是大事,是要事,诸位看这回让谁去合适?”
桓行简显然十分认同,敲定人选,议事半晌,他突然一顿,环扫众人,问道:
“太宰中郎人呢?”
太宰中郎范粲最后一次出现在宫中,是为齐王送行那天,当日,他跟在太尉桓旻身后,着素服,哭的涕泗横流,哀恸不已。年过半百的人了,跪在太极殿外,等齐王的车子都看不见了也不起身,还是许允将他拉起,一同出了宫。
“中郎他自送行齐王后便一直告病。”有人答道。
桓行简微微着笑:“看来,他这得的是时疫。”说着没再多追究,继续议事,等从尚书台出来,才问左右:
“范粲的事,你们知道近况吗?”
卫会笑道:“正如大将军所言,他这得的是时疫,属下打听过,他这病的好像还不轻,不能下地了。”
“不能下地?”桓行简皱眉,随即嗤笑了声,“看来,范武威是准备躺着看这世情了。”
范粲曾任武威太守,在任期间,选良吏,立学校,劝农桑,善于防备跟胡人交手很有一套。桓行简本打算着还把他弄西北去,边关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江山如此多娇,躺着看,实在是可惜了。”卫会一语双关道,“大将军要遣人去探望中郎吗?”
桓行简拂袖上车,笑吟吟道:“中郎病重至此,我该亲自去探望。”
卫会一愣,见桓行简在车中坐,那神情幽深,黯淡的光线里只能听到大将军清澈而低沉的声音:
“士季,坐我身边来。”
卫会那双灵活精亮的眸子立刻全是笑意了,恭敬一拜:“谢大将军。”他兴高采烈地坐上来,与大将军同车,心里虽略觉拘谨,但面上故作洒然。
“士季,若是我去了,给他请全洛阳最好的医官,范武威的病还好不了,该怎么办?”桓行简忽开口问他话,卫会刚经许允事,甚是得意,此刻,想了一想,回道:
“那就让他病着吧。”
“哦?就这么让他病着?”桓行简意味深长一笑,坐姿随意,马车宽大,里头器物俱全十分舒适,小炉里熏香袅袅,手一伸,就能执美酒饮香茗。眼下气氛,倒适合贵公子谈玄论道,卫会有些熏熏然,可是大将军同他说的永远都是正事,大将军的风雅平日不显山露水。
他虽觉得遗憾,但还是正正经经答道:“范武威是有清白名声的人,范氏除了他,家族其他人不显,而且他的几个儿子资质不及父亲,不曾出仕。如果他执意做今时今日的伯夷叔齐,大将军不妨成全他。”
桓行简沉吟不止,似是不舍:“正是用人之际,他治理边镇很有经验,这样的人才,不是时时有,尤其是边关,若是处理不好只会激化矛盾。”
“那就看大将军此行收效如何了,”卫会摇头,“只怕难,那天他敢穿素服来送齐王,可见就是个硬骨头,这样的人,真计较了,对大将军没什么好处,不过添舆情的麻烦。”
马车终于行到范粲府前,府邸规格不大,卫会上前敲半天,才等来个一脸敦厚木讷的小厮开门。
将他们迎进来,范粲的长子很快见了两人,施礼如常,卫会将来意一说明,对方谦卑道:
“家父位不高,权不重,蒙大将军如此挂怀,草民替家父谢大将军。只是,父亲他得了怪病,不能说话,还请大将军见谅。”
说罢,引二人来到后院,只见院子中央停着辆舆车,对方脚步一停,说道:“家父就在里面,容草民先回禀。”
桓行简和卫会相视一眼,收回目光,打量起这辆舆车。那边,帘子一掀,只见范粲果然不言不语,半躺在车里头,一手撑腮,似在打盹。
那做儿子的不知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