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夫人一双饱经世故的眼,瞥了瞥他:“子元,你不至于昏了头,真要姜令婉为妻?”
语气里,已经隐约透露着不满,桓行简笑笑:“有何不可?他父亲也不是无名之辈,再者,”他笑意渐浓,想了想,忍住没说,只是劝换夫人,“母亲何必总是以出身论人?”
果然,桓夫人又是一番陈辞利弊,简洁犀利,桓行简耐着性子听完,答道:“没听说谁是靠个女人就得了天下的,母亲说是不是?”
怕惹得桓夫人更不喜嘉柔,雪上加霜,桓行简忙笑着给她奉茶:“我心里有数,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他很快打岔了话题:“对了,有司奏功臣配享太庙一事,太傅功高爵尊,最为上。”
配享太庙,是臣子最高的荣光了。尤其是,太傅桓睦身居太庙功臣行列之首,不消说,虽是有司奏请,可真正拿主意的是桓行简。
桓夫人脸上这才微有喜色,母子复归融洽。
离开桓府时,桓行简特意到后宅绕了一圈,他一来,本聚在廊下叽喳剪花的婢子见过礼,忙不迭都躲开了。
张莫愁正拈着针线给他做佩囊,见他现身,忙把东西一放,整理仪容,过来施礼:
“大将军。”
一语毕,嘴角不由地多了抹笑意,语调里有隐约的欢喜,“妾有些日子没见大将军了。”她笑盈盈地看着桓行简,见他神情淡薄,那颗心,顿时凉了下去。
第99章 君子仇(7)
“初七那日,你在铜驼街见到了崔娘和嘉柔,是不是?”桓行简直接问话,张莫愁本觉得心里有块大石头堵着,看他冷脸,这下弄明白了缘由,微微一笑,回道,“是,妾偶然遇到崔娘,不想,那位在寿春见过的姑娘也在,我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话里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桓行简俯身,拈起刚成型的佩囊,粗粗一看,嘱咐道:“日后若是再偶遇,要喊夫人,要行礼,她不是什么姑娘。”
张莫愁彻底愣在了原地,那个表情,分明错愕,虽然没有过做夫人的妄念,但听桓行简信口就来,一时也有些迷惑了。
他家里哪有夫人?夏侯氏早在太傅活着的时候,就病故了。
一肚子不解,张莫愁调整下表情,温顺而应。
桓行简把佩囊一放,语气终于舒缓些,瞧瞧天光,一副惠而不费的口气:“天凉了,想做进去做吧。”
给她一记淡笑,他转身离开园子,回到公府,嘉柔在后院里正掷投壶,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她那模样,专注非常,完全没意识到桓行简人到了身边,刚要出手,听一声“柔儿”,顿时歪了方向箭掉在筒外。
嘉柔扭头,气呼呼瞪他一眼:“我就剩这一枝了,大将军须臾都不能忍?”
桓行简走上前,往嘉柔额头一戳:“不能。”嘉柔嘻地笑了声,眼珠子一转,“那我去踢毽子。”
看她心情甚好,桓行简笑着把错身走开的嘉柔一抱:“别闹。”说着,顺手从她袖管里把帕子扯出来,给她拭汗:
“一头的汗,招风了怎么办?你这要当娘的人,怎么老这么粗枝大叶的呢?”
嘉柔不以为然道:“我在凉州时,见过大着肚子的妇人还能背鸡笼到市集卖鸡哩!”
一脸的眉飞色舞。
“那些人,都是粗使操劳惯的,自然不一样,你娇滴滴的,没吃过什么苦,不能这么比,懂吗?”桓行简好笑地看看她,嘉柔“嘁”了声,转而,冲他嫣然一笑,表情忽然多了两分羞涩,“大将军,你不忙呀?”
“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不是么?”桓行简手一伸,食指弯起,蹭了蹭嘉柔脸颊,她没午憩,便遮袖连打了几个哈欠。
明眸里立刻水汪汪的一片,嘉柔怪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脸。桓行简见状,让崔娘带她回去歇息。
前脚刚到值房,后脚石苞就从外头公干回来,人上前,一番密语后,桓行简仿佛陷入沉思,半晌无声。
李丰自接连拜访过国丈、夏侯至,再无动静,一切,看起来不过是寻常之举。
手指在案几上很有节奏地叩了两叩,他算算日子,淮南的回函应当到了。果然,两人说话的当口,信者匆匆而来,把书信一呈,桓行简撕开火漆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完,他忽哼笑了声,将信反手一扣:“寿春毌纯那里风平浪静,李丰若真想要有所动作,外藩里头,兖州刺史一个,时时感怀先帝的毌纯算一个。他谁都不联络,是准备赤脚行事?”
桓行简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轻蔑,行事不周,筹谋不密,这些人难道真的想铤而走险?他低眉,把信笺对着烛火烧了,灰烬飘然而落。
说到朝中这些人鬼鬼祟祟,石苞心里很有些忿忿不平,郎君年轻,一时半时的当然无法积累像太傅那样的功勋。虽有东关战败,可合肥这一役郎君沉稳有度,翻身仗十分漂亮,假以时日,功业必在太傅之上。这天下,谁来一统又有何人能未卜先知呢?
因此,同桓行简说道:“李丰这个墙头草,现在虽不知道到底有无动作,可他跟皇后的父亲还有夏侯太常走这么近,必定有鬼。郎君,是先发制人呢,还是?”
桓行简扶额一笑:“怎么先发制